鳳辰帶著白錦玉來到了大理寺,在一間專門存放證物的房子里見到了被損壞的御匾。
六尺長的黑檀木,四個蒼勁有力的金漆大字,無論是黑色還是金色都在明亮的燈燭下煥發著不可一世的光澤。只可惜,當中一個拳頭大的凹陷窟窿和它周圍四分五裂猶如枯枝的裂紋,擊碎這份象征權威的大氣磅礴。
白錦玉敢肯定,魯山宋氏剛發現這塊被損壞的御匾時一定氣炸了。
盡管魯山宋氏的門生很努力、很勤奮,但他們的名號從來就和天下第一無緣,即使稱第二還要忍受和荊州孟氏并駕齊驅的委屈。這回好不容易得天子垂青,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蓋章封了個魁首,以為可以小小揚眉吐氣一回,誰知卻難以服眾,國子監里各家學鬧了一場不算,不服的人直接上門砸了匾,實可謂遭受了一場蹬鼻子上臉的奇恥大辱。
房里靜如佛堂,鳳辰和白錦玉察看物證,大理寺丞楊大人與幾個屬下渾身緊繃地杵立著陪同。
眾人的眼睛忍不住在白錦玉的身上打轉,他們都是頭一回見一個王爺辦這種正事會把自家王妃帶在身邊的。
鳳辰修長的手指撫過御匾上的凹陷,緩聲道:“這塊匾不是被砸壞的,它應是被人一掌拍壞的。”
白錦玉也凝注著,補充道:“而且這一掌拍在匾上時應該很輕,并不足以損壞如此上等的黑檀木,他是按在上面后再施以內力壓下去、震碎的。”
“對,”大理寺丞跑過來道:“下官和屬下也是這么認為的,并推測此人這么做就是為了避免發出很大的動靜。”
白錦玉轉過頭:“此人?”
鳳辰意會,代她問道:“楊大人言下之意是否認為翠渚的聞首座并非元兇?”
白錦玉服氣地看著鳳辰,明明是他自己不認為聞世是元兇,他卻問人家是否不認為聞世是元兇,他自己一點沒顯山露水,卻釣出了對方傾向自己判斷的言辭。
這個大理寺丞當即不敢隱瞞道:“回稟殿下,此匾終究木質,受如此重創、凹陷和龜裂處如此嚴重,但下官卻沒有在發現此匾的現場、也就是在押犯人聞世的臥室內發現一絲木屑……”
大理寺丞說到此處,猶豫了一下,遲疑道:“但,這只能說明聞世的臥室并不是第一作案現場,并不能據此就證明聞世不是元兇。下官只能說,此事確有蹊蹺。具體事實如何,還需要下官與下屬們進一步調查。”
鳳辰道:“大人費心了,此事雖已由陛下親理,但是取證復核還得有勞大人接下來和刑部通力合作。”
大理寺丞連忙頓首道:“下官豈敢妄言費心,這些都是為臣之責。但是目前最棘手的是那聞世從被捕開始就緘口不言,既不為自己申辯也不提供絲毫調查線索,實在是叫下官著急上火。若他上了御審仍是這副態度,這案件后續發展下官真不知會何去何從了。”
聞言,鳳辰與白錦玉交視了一眼,繼而向大理寺丞略略頷首致意,沒有說話,做了離開的示意。
大理寺丞連忙領會,帶著一眾屬下開路恭送。
辭別大理寺,回府的馬車上,白錦玉與鳳辰就剛才所見展開了私下的分析。
白錦玉道:“那塊御匾比我想象的要大多了。”
鳳辰道:“嗯,而且這御匾的黑檀木非等閑材料,奇重無比,這六尺之木絕不下于兩百斤。”
白錦玉不禁低頭尋思道:“所以這肇事之人莫非有好幾個?如此長又如此重的一件東西,要從宋氏的府邸弄到文淵齋,一個人肯定是辦不到的。”
鳳辰沉吟半晌,道:“與這個問題相比,我更想知道這肇事之人行事為何這般多此一舉?”
白錦玉看著鳳辰,不明白他的所指。
鳳辰為她細數道:“你看,若是為了羞辱宋氏,損毀御匾就已然達到目的,何需將殘匾搬運至文淵齋?若是為了挑起聞宋兩家的戰火,將御匾盜去文淵齋即可,又何須多此一舉將御匾損毀?”
白錦玉經鳳辰一點,也頓覺此處的確不合常理:“對呀,我們正是覺得聞世不至于傻到搬了御匾在自己屋里打砸才相信他不會做這種事的。”
二人都陷入沉思,這件事情的確有很多令人想不通的地方。
鳳辰搖首道:“現在全無頭緒。東西既然是在聞首座的臥室發現的,想必他應該會有一些線索,得要讓他開口說出來才是,否則恐要延誤了最佳的追蹤時機。”
白錦玉嘆了一口長氣道:“這個聞大首座真不知道犯了什么驢脾氣,這種時候居然緘口不言。殿下,御審大概會安排在什么時候?”
鳳辰道:“大理寺和刑部搜集證據還需一點時日,御審應該在三日之后五日之內。”
白錦玉略一沉吟,決意道:“我得見他一面!這個世上如果連我都不能讓他開口講話,那才算他真的緘口不言。不過,他眼下身在天牢……殿下,你有法子安排我和他見上一面嗎?殿下,你一定有法子的吧?”
說著她已經拉住鳳辰的手臂搖了起來,一雙亮亮的眼晴巴巴地望著鳳辰:“我想去試試,就算什么也問不出,至少……我能知道他為何什么都不說。”
鳳辰見之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道:“人家王妃擺出這番姿態定是為了邀寵和賞賜,我家王妃卻是為了去天牢,你說有不有趣?”
白錦玉聽了,笑著索性把腦袋歪上他的肩頭更加持寵而驕道:“誰說恩寵和賞賜我就不要了啊?我也要的,只不過再此之外我還要去天牢,這說明我比她們要得更多才對!再說,別人家的王妃就算想去天牢,她們和夫君提了會有用嗎?她們的夫君十有八九也是辦不到的!哪像我家的殿下這樣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智慧超群……”
“好了好了,”鳳辰開懷地摟住她:“這馬屁再拍就要拍穿了!”
白錦玉兔子似地回抱住他,仰臉道:“那殿下是答應了?”
鳳辰看著她一笑,一如既往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