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蘭聞言,舒心地笑開,她重又抓住白錦玉的手,神情神秘而語重心長地道:“既然你生孩子不行,其他方面就要多努力才是,男人的心也并不是只有生孩子才能系住的。”
“是……是嗎?”
文若蘭點點頭,起身走到一個柜櫥前,打開柜櫥從里面取出了兩本書,遞給白錦玉道:“這兩本書你好好研習,所有精要都在里面。”
白錦玉接過書,只見一本書是《女訓》、另一本書是《女誡》,這兩本鼎鼎大名的書她雖沒看過,但對它們要求女子順從約束,以夫為綱的要義還是耳聞過的。說白了文若蘭就是想叫深明大義叫她忍。
“多謝母親,那臨別之時我再帶走。”白錦玉逢場作戲,心想回頭就把這書扔了。
文若蘭今日一門心思給鳳辰舉人,對白錦玉并未多做留意,加上白錦玉刻意多聽少說,片刻的閨房私話竟沒被察覺出一點貓膩。
將近午時,家丁前來邀請入席,白錦玉這才得以再見到鳳辰。
家宴在尚書府的花廳舉行,鳳辰和白錦玉因身份貴重,列席上首。蘇策、蘇達律等蘇府人色反倒在廳下一人一案分兩邊坐著。
“殿下,我跟你說個事啊!”
將將落座,府中家丁正忙著分付酒水菜肴,場面的注意力有些分散,白錦玉趕緊趁機給鳳辰打招呼。
“何事?”
白錦玉看了看座下,打趣道:“好事,我說了殿下可千萬別激動。”
“好。”
白錦玉不動聲色地將頭微微側向了他一點,道:“我知道今日他們邀我來是做什么了,原是他們物色了大理寺丞楊大人的女兒,要我引薦給陛下納為側妃呢!”
鳳辰一聽,瞳孔驟縮地朝蘇策看去。
“不過那楊寺丞還不知道殿下來了,故而尚未到場,我只是提前和殿下說一下,以免殿下……”
鳳辰截斷了她的話:“以免什么?”
白錦玉道:“以免殿下拍案走人啊!”
鳳辰道:“那你希望我如何做?”
“殿下就看一看唄,據說那個楊寺丞的女兒甚是乖巧可愛,宜家宜室通情達理,關鍵血統高貴和殿下甚為般配!”
鳳辰臉色有些發白,無形中與白錦玉分開一點距離,好好地端詳了她一下,道:“你是當真的嗎?”
白錦玉心中篤定鳳辰絕對不會看上別人,故而有些湊熱鬧地點點頭道:“對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喜歡看美女,我陪殿下一起掌掌眼!不管后續如何,先看一看,給大家一個面子!”
鳳辰凝眸望著白錦玉,臉上掠過難以明狀的神色,片刻后,他放緩聲調道:“好。”
二人說了沒多久,就看見蘇達律從外間激動歡欣地領著一男一女往花廳跑來。
男子是個中年人,留著八字胡須,樣貌端正嚴謹。
女子十五六歲,朱唇粉面、楚腰衛鬢,一身綠裙,玲瓏嬌小。
入廳以后,男人連忙向廳上的鳳辰、白錦玉磕首:“微臣楊末協同小女拜見晉王殿下、王妃娘娘,殿下千歲千歲千歲歲!微臣赴宴來遲,還望殿下、王妃恕罪。”
鳳辰莞爾,端莊地和顏悅色道:“楊大人平身,今日家宴不必如此嚴重,速與令愛入席吧!”
聽言,那楊姑娘抬起頭來循聲看向鳳辰,這一看,頓時她就愣住了,一雙剪水明眸對著鳳辰再也挪不開。
正如白錦玉所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有蘇策、文若蘭的連番鋪墊,她對這個楊寺丞之女也生出了不少好奇之心,眼下這真人到了眼前,她也是聚精會神端詳起來。
這個楊姑娘還真是不俗,樣貌天真可人之外,氣質尤其干凈純粹,即使未施半點粉黛,也自有一股醒目的出類拔萃,不愧為前朝皇室的遺脈。
“殿下……”白錦玉轉過頭來,正想與鳳辰品評一番,卻看見鳳辰一瞬不瞬地盯著廳下的那位嬌人,看得出神,儼然已經入迷。
那廳下的楊姑娘何曾見過鳳辰這樣出塵的絕色,本就入了迷,再被鳳辰這樣凝注地看著,頓時臉色潮紅、動彈不得。
花廳上下看著鳳辰和楊姑娘四目相對,已然看上了眼,紛紛相互交換神色,暗暗激動,欣喜不已。
這一幕,白錦玉突然怒火萬丈,沒來由地,胸中泛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委屈和酸楚,像是被人奪去了什么,很憤懣、很惱怒、很難過、又很無力,一瞬間就經歷了太多。
在楊寺丞的推搡下,楊姑娘才回了神,臉一直紅到脖子根,匆忙整理神色隨同她父親入了座。
接下來的時間,整個花廳都其樂融融,蘇達律儼然是個男媒婆,一直把話題往那楊姑娘身上引。
僅一會兒的功夫,白錦玉就知道了這楊姑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知道了她針繡女工得心應手,敦詩悅禮,玉潔冰清。
最關鍵的,還知道了這楊姑娘的幾個姐姐都特別能生孩子,基本嫁給夫家后都是三年抱倆的節奏。
白錦玉越聽火氣越大。
在這洋溢著濃烈攛掇的氣氛中,白錦玉發現鳳辰的眼睛一直在看著那位楊姑娘,就像曾經他看著她的那種眼神。
白錦玉心里的難過滿布全身,她目光來回地看著鳳辰和那楊姑娘,只覺得自己胸口有一團氣,在不斷地上升、上升,就快要把她的胸口頂得炸開了!
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看了,遂隨轉移注意力,拿起桌上的酒壺一杯一杯自斟自飲起來。
“聽聞楊姑娘精通音律,尤擅橫笛,所奏之曲蕩滌婉轉,有如仙音,不知今日可否為晉王殿下和我等獻技一二呢?”蘇達律非常刻意地提議。
當場眾人皆成人之美地跟著附議鼓勵。
在這樣的氛圍中,楊姑娘也有意在鳳辰的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半推半就中起身同意。
見此,蘇達律趕緊命人在府中取了一只八孔橫笛,顯然已有所準備得不能再明顯了。
當即,楊姑娘就在眾人矚目中落落大方地扶笛吹奏了一首《蒹葭》。
不得不說這楊姑娘的技藝當真經得起夸贊,她吹奏的笛音寬厚而圓潤,婉轉而動聽,疊音、打音、顫音都運用得極好,一曲過后的確使人久久沉浸在旋律中,流連忘返。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伴著著動人的笛音,鳳辰不禁吟道。
這首大膽求愛的詩一出來,白錦玉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鳳辰,終于酒勁上頭,再也受不了了,攥了拳頭一咬牙,起身就欲離席!
“楊姑娘音律出眾,才華橫溢。恰好我們麗華也對琴箏頗有造詣。今日難得闔家團聚、盛客盈門,不如麗華也為我們助興一段,以聊慰我與你父親的思女之情。”
偏偏這時文若蘭說了話。
文若蘭是個很知分寸的人,顯然她已感到今日之場合這楊氏被抬得太高,故而跳出來意欲讓“蘇麗華”扳回一成。
然而這個好心,白錦玉聽了只有心驚肉跳。
音律是她的死穴,她雖然聰明,但這輩子偏是什么樂器都不會,向來只能做個欣賞者。
這……她木住,臉上飛過各種各樣的表情,真的覺得這一刻是萬念俱灰。
鳳辰和一個女人看上了眼,這邊還要她演奏古琴……白錦玉真的想撂挑子不干了,立刻上騾馬市買一匹馬騎回鐸月去!
“不煩麗華,甚巧,麗華這段時日于府中積極傳授本王琴藝,不如就讓本王這學生替師傅為各位演繹一段,如何?”
鳳辰清越的聲音響起,眾人喜出望外,萬萬沒想到堂堂晉王殿下有此雅興,紛紛意會他是有意給楊姑娘傳情,于是個個熱烈捧場,都言甚好甚好。
蘇策道:“敢問殿下意欲演奏何曲?”
鳳辰道:“《鳳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