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日晴空,秋高氣爽,恢弘巍峨的大興宮在一碧如洗的蔚藍下傲然佇立。
大徵朝的皇帝乘坐著十六人抬的輕步龍輦,在王公貴胄文武百官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經過大行宮的第一道城門,應天門。
白錦玉陪同鳳辰和鈺賀走在第一陣列,遙遙地,便看見皇后領著三宮六院的妃嬪們盛裝朝服,隆重地奉迎在太極殿前。
“臣妾恭迎陛下回宮!”皇后欠身對鳳華行禮,在她之后,漢白玉壘砌的御階上響起了一片嬌翠欲滴的請安聲。
鳳華走上前,親自將皇后扶起來:“六宮無虞,皇后辛勞了,近來可還安康?”
皇后抬起頭來,眼梢唇邊都漾著溫婉的笑意:“臣妾很好,陛下看起來卻瘦了。”
這一瞬,白錦玉想起那個絕望的黑夜,未央宮中哭倒一片,皇后瘦弱的身影在烏漆的夜幕下煢煢孑立,孤立無援。
此時的她和那時的她,判若兩人。
白錦玉粲然看著團圓的帝后二人,胸中蕩過一絲感慨,只是沒有片刻,她上揚的嘴角就漸漸地凝在了臉上。
因為她看見,鳳華的目光遙遙地落在了稍后一列的吳貴妃身上,他的眼睛里滿是柔情蜜意,和方才對著皇后時的彬彬有禮完全不同。
白錦玉突然覺得窘迫,回眸望向皇后,只見她嘴角淺淺地彎著,恰到好處地視而不見。
白錦玉倏然覺得,這一刻的皇后才是真正的孤立無援。這里所有的人都對她俯首稱臣,可是每個人心里都知道皇帝愛的女人不是她……
沒有什么比這個更讓一個女人看起來像一個笑話了。
白錦玉心頭涌上一種難以明狀的抑郁。
在太極殿前,鳳華焚香祭酒,在一聲聲山呼萬歲間完成了還宮的典禮。
接下來,眾賓客按男女分列,由內侍和宮女引入不同的宮苑稍事歇息,等待進入英華殿入席。
“麗華你去哪兒?”看著白錦玉往外走,鈺賀喊住她。
白錦玉走回兩步,伸著脖子湊在她的耳邊道:“等下要開飯了,我得找個有水的地方去洗個手,要不然我可吃不下飯,我這手剛才可是碰過……”
“嗯嗯嗯!”鈺賀連番點頭,避免她把“老鼠屎”三個字再說出口,仿佛這三個字自帶著惡臭。
鈺賀也跟著她壓低聲音:“這個皇宮可真大,找個宮女帶你去吧!”
白錦玉搖搖手:“用不著,我知道哪里有水,不要勞煩別人了。”
鈺賀有些疑惑她怎么知道這大興宮中哪里有水,但是白錦玉在她的心中早已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遂也沒有多問,而是關照道:“那你速去速回!”
白錦玉答應著“好”,便奔了出去。
白錦玉之所以知道哪里有水,是因為皇宮是嚴格按照風水建造的房子,五行八卦相生相克無一不精確,而白錦玉名義上的師傅,也就是聞宴的爹在翠渚是專研土木建造的佼佼者。
雖然她因為是個女兒身沒有繼承師傅的衣缽,但是平素耳濡目染,加上書房里關于風水八卦的典籍琳瑯滿目,她平素無聊曾經翻閱過幾本,所以沒用太久的時候,她就找到了一口水井。
這個水井,只是宮中為失火走水時準備的取水口,故而是個冷僻的地。今日宮中開宴,太監宮女忙得步履匆匆,宮中侍衛又因為平亂少了一半,又多值守在重要的地方。故而白錦玉一路走到這處,竟也沒有遇到一個人上來詢問阻攔。
井口上栓著纜繩和木桶,白錦玉自己動手取下木桶和纜繩往井里放去。
忽然,她的右肩被人輕輕一拍,她小吃一驚,扭頭去看,什么人都沒有。忽而,又換了另一邊,她的左肩又被人一拍,她在轉頭,還是空空如也。
心頭正有點發怵,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懶洋洋道:“據說這大興宮一共有七十二口水井,可是上到皇帝嬪妃,下到宮女太監都不喝宮里的水,宮中每日都要從宮外取水飲用,你知道這是為何什么嗎?”
白錦玉看著笑盈盈朝自己走來的烏穆,警惕的心才放下,并問到:“哦?還有人做這種蠢事,放著七十二口水井不用?”
烏穆笑得更詭異了,一腳踩在井坎上,傾下身子神叨叨地道:“因為這每口井里都死過人!”說道最后三個字,他突然加重了語氣,白錦玉手一抖,拎到一半的木桶“哐啷”一聲又掉回了井里。
“哈哈哈哈”烏穆笑得差點背過氣,捂著肚子對白錦玉道:“原來你膽子這么小!”
白錦玉無語,搓了搓滿是雞皮疙瘩的手臂,道:“你故事編得這么瘆人,是個人也要被你嚇死了!”
烏穆站直了身子道:“我可沒有編故事啊,我剛才說的可都是真的。”
“真的?”白錦玉揉了揉臉:“怎么可能七十二口井都死過人?”
烏穆笑道:“這還是少算了的!你們大徵的后宮佳麗三千,這么多女人,可男人只有一個。妃嬪之間為了恩寵、權勢、利益免不了不擇手段、勾心斗角。那些氣不過的、失敗的女子想不開,就‘撲通’一死了之嘍!這泡過尸體的水誰還敢喝?”
白錦玉追問道:“你都是哪里聽來的這些危言聳聽的東西?”
烏穆笑道:“這可不是危言聳聽,徵朝鳳室的男子可是出了名的負心薄幸,我覺得你不適合鳳辰,你還是適合跟著我!“
白錦玉道:“你們兩個誰都不適合!我們廬州的男子最好,我以后要回廬州找一個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只有我一個妻子,他的孩子都是我生的!”
烏穆怔愣了一下,臉色微變,過了一會兒他才道:“你可真不害臊!欸?你怎么還洗啊?”烏穆看著打好一桶水正在搓洗雙手的白錦玉,故意道:“都跟你說了這水是泡過……”
說了一半,他乖巧地抿上嘴,白錦玉已經把木桶拎了起來。
白錦玉這才撒了桶,洗好手后,她一邊重新把纜繩繞好,一邊道:“沒想到你也被邀請來參加還宮儀式,這十幾天的,我還以為你已經回鐸月去了呢!”
他烏穆有點無語道:“過去的十幾天就別提了,因為我的身份,這些大徵的官員料定我的出現必定有所企圖,把我看得死死的,連去茅房都有人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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