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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洛道:“聞山長眼下人在刑部大牢,長安的翠渚一眾,現在也都羈押在那里。”
白錦玉腿一軟,身子直墜,幸得鳳辰撐在身后將她托住。
腦中亂哄哄過一片,白錦玉不解地問:“這是怎么回事?宋瀛海不是指證聞宴毒殺他嗎?關其他人什么事,怎么會抓走這么多人?難道是連坐?”
千璽用袖子拭了下鼻子,把臉偏過一旁。言洛嘆了一聲,替他道:“這大概只能歸因于廬州翠渚實在……不同流俗吧!”
鳳辰道:“發生了什么?”
鳳辰問話,言洛當即不敢怠慢回稟:“宋瀛海一死,朝廷立刻將聞山長捉拿歸案。如果是尋常人蒙此大冤一定竭力喊冤自證清白,但是聞山長……”言洛皺著臉道:“他卻什么都不辯解,刑部給他的罪狀,他全部一一畫押。”
白錦玉目瞪口呆之余又覺得理所當然,以聞宴的個性,想讓他喊一聲屈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白錦玉直覺聞宴如此一定有所目的,她正這么想著,言洛已繼續道:“聞山長他如此全盤認罪,案情特別簡單明了,罪狀很快就呈上了御案。宋瀛海和司天監是為朝廷測算日冕之期,如今他在成功之際被人殺害,我們陛下自然勃然大怒,當即就判了他個腰斬之刑!”
“腰斬?!”白錦玉嚇得魂飛魄散,腦中一片空白。
她還未喘息,言洛道:“誰料御旨一批,死罪已定,聞山長這時卻說他已經掌握了日冕之期!”
白錦玉錯愕當場,但很快她明白過來:“他是故意的……他死活不打算說出日冕之期了,他這么做,就是想要皇帝和朝廷自食其果追悔莫及!”
言洛認同地點了點頭:“聞山長太出其不意了,這一記回馬槍讓朝廷無所適從。陛下派人去做他的工作,可無那些人如何恩威并施他都守口如瓶,始終對日冕之期不肯透露半個字。最令人著急的是,他還告訴眾人日冕之期已近在眼前,簡直要逼瘋朝廷了!
白錦玉越聽越驚,已經悚然。
“聞宴受刑了嗎?”
言洛道:“我朝刑不上大夫,雖然聞山長不在朝為官,但他是功臣之后,當年先祖曾有遺訓,聞氏子弟他日愿意效勞朝廷,直接賜官三品。所以刑部不敢對聞山長用刑,聞山長倒沒有受皮肉之苦。”
聽到這個,白錦玉在一個比一個刺激的消息中總算得了點能聽的,她緊接著問:“這么說,起先也只是抓捕了聞宴一人,翠渚的其他人是后來抓進去的?”
言洛道:“是。”
白錦玉又不懂了:“那這又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要抓其他人?”
言洛深深嘆了一口氣:“宋瀛海死后,陛下曾詢問宋氏其他可有人知道所測日期,結果一無所獲。后來聞山長說自己測出日冕,陛下自然就洞悉了宋瀛海不可告人的企圖,但是宋瀛海人是已經死了,死無對證,也不能妄論他就一定沒有測出日期。”
“但兩者相較,聞山長測出日冕之期更加確鑿無疑的,他們無法從山長口中得知這日子,自然就想到了翠渚的其他人,他們同樣以對待宋氏之理推之,料想這日期必定不是只有聞山長一人知道,于是就將所有在長安的廬州聞氏都抓了進去,一共二十七人,包括三個孩童。一來為了詢問,二來也是給聞山長施加壓力。”
“潤兒、桃子、李子也被抓走了?他們還是孩子啊!”白錦玉心生怒意。
千璽的拳頭已攥得發響:“是的,他們太過分了!連小孩童都不放過!”
白錦玉額上冷汗直流,她扶了扶額頭,額頭冰冷。她緩緩抬頭看言洛:“誰知,翠渚的人一個都沒有泄露日冕之期,對嗎?”
言洛沉默,算是默認。
白錦玉不知道這時候是不是該稱贊一下翠渚人的上下一心和錚錚鐵骨。但這樣的局面,她一點都不意外,誰也不說出日冕之期,的確是廬州翠渚寧折不彎的表現,如果換成是她白錦玉被抓去,她十成十也是寧死不說。
“那……那朝廷準備如何處置這二十人?”白錦玉問。
言洛道:“暫時刑部那么還沒有發落,但是據悉陛下對此十分震怒,娘娘想,陛下都這樣了,這罪責一定不會太輕的!”
她心中懼駭,紛亂如麻中瞥見千璽,她一把拉住千璽,問他:“你是逃出來的?只有你一個人逃出來了嗎?對了,他說抓了二十人,自然是沒有別人了。”白錦玉只覺得頭腦混沌。
千璽吸了吸鼻子,搖頭:“沒有別人了!我是在文遠齋掌柜的幫助下逃出來的,其實,我當時也已經被一個差役抓住了,不過幸虧我身上還帶著三千兩銀票,我情急之下用這些銀票賄賂那個差役,那差役見四下無人只有我與他,動了貪心,就將我放了。我逃出后無路可走,就想先找白師姐你來想法子。正好晉王府大門朝路開,我得以進來,之后碰上了府里的人,我說明一切他們就將我庇護在此了。”
白錦玉脖子發緊,千璽這番經歷雖然只有三言兩語,但其中兇險可謂一目了然。得虧他是個有錢的主,又喜歡隨身攜帶大量錢財,這才有機會隨機應變逃過一劫。
白錦玉看著千璽身上的衣衫,心中亂成一鍋粥。
她只不過離開了長安二十日,就竟然發生了如此劇變。而且聽了言洛剛剛的敘述,此事目前基本處于一個膠著狀態。
朝廷已經判了聞宴死刑,聞宴也絕不可能說出日冕之期,這樣,結局基本也就可以預知了。
“更糟糕的還有。”言洛的聲音猶猶豫豫,仿佛不忍再打擊白錦玉,但是卻又不得不把事情講出來。
白錦玉一哆嗦,現在所聽到的事情于她而言已經夠恐怖夠糟糕了,她實在不能想象,還能有什么比她已經獲悉的這些還要糟糕。
在她惶惑的等待中,言洛道:“陛下已經發了話,如果聞氏繼續強硬對抗誓死不從,等日冕一過,便連翠渚五脈都要一起問罪!”
白錦玉當即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他敢?!”
言洛、謝遙同時怔住,第一次聽到看到有人說皇帝敢不敢的。
“聞山長的行刑之期是何時?”鳳辰聲音冷靜。
方寸已亂白錦玉才想到這個才是重點,連忙緊張地看向言洛。
言洛蓄了點力,道:“就在后日。”
白錦玉心口一提,大驚失色:“這么快?”
言洛搖頭道:“的確是很快,但偏偏還有人嫌慢。”
白錦玉緊聲道:“誰?”
千璽拳頭狠狠在桌面上砸了一下,從牙縫里擠出道:“就是那魯山宋氏的爛兄爛弟,也曾是翠渚手下敗將的荊州孟氏!這家看廬州聞氏和魯山宋氏鷸蚌相爭,便想得漁翁之利,孟其止從荊州趕來打著為宋氏報仇的旗號,收買宋氏人心,煽動早日給聞山長治罪!”
言洛接著道:“要知道宋、孟二氏歷來以擅長科考著稱,在朝為官的門生子弟眾多,聞山長此次獲刑甚速,他們的建言功不可沒!”
白錦玉聽得心驚肉跳,言洛道:“但他們沒想到,此舉適得其反,他們低估了廬州翠渚在天下讀書人心中的影響,也低估了這些被宋、孟二氏堵死官途的讀書人對他們的仇視。所以聞山長的刑令一出,長安中的學子紛紛為聞山長鳴冤,這兩日都跑去刑部門前靜坐示威,以圖陛下收回成名、刑部撤回重審。”
原來長安街上年輕男子銳減的原因在此。
白錦玉頭昏腦脹,幾乎不知身之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