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各位都是老牌仙人了,四海五洲有哪些去得去不得的地兒,基本都有數。
但逸仙長老所說的妙木山,卻是聞所未聞。
夏.不要面皮.副宗主,自問也是閱遍典藉的飽學之士,卻也從未在哪只玉簡上見到過此一山名。
若是旁的什么人隨口說來,他必當對方是信口雌黃,絕難相信世間還有這么個地兒。
但,往細里一想。
妙木仙乃近萬年來眾道門仙宗明認、默認的絕巔天才,但其來歷此前確也無有聽聞;
而那妙木山,位于仙庭之下、五洲之上、碧落之間、唯大黃庭境界方能去得;
兩相對照,竟有一種玄而又玄、卻又嚴絲合縫找不出漏洞的合理感。
因此,本著來‘分卑彌山靈脈一杯羹’的化緣三人組,這會兒正一邊啃著桃子,一邊各自心底百轉千回地尋思著。
妙木山,那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眾所周知,上古九真圣君降世,傳道授業引領人族出離困境、走向繁榮昌盛;與魔族大戰之后,九位圣君折損有三、下落不明有二,另四位圣君功成身退、回歸仙庭。
在圣君回歸仙庭之后,人族與仙庭之間的通道——通天浮木,不知何故轟塌斷裂。
自此,人族修士入仙庭,唯有一途。便是修至大黃庭圓滿后,成就自身大道、出庭入圣,其仙識便能生成感應,指明天路、飛升仙庭。
然而,得成大道、飛升仙庭的,自上古以來,僅有六位。
無極仙山占二,據說是一對神仙眷侶;另,凌天宗、劍宗、縹緲宗與仙渡洲,各占一。
北方劍宗在上古時尚只有一,如今的兩大劍宗,實則是‘分家’產物。此為另話,暫不述其詳。
總之,幾元會以來,并非沒出過探尋仙庭所在的大能。但那些大能在沿著通天浮木的斷根,向上飛尋不知多少年,均無功而返。
凌天宗那位夏副宗主,突然想起自己曾在一枚殘破玉簡上看到的這樣一段描述:
[入云海、云深不知處;望遠山,可見不可及;
有鳳舞于山巔、有龍遨游云霧,有巨鐘鳴聲、流水潺潺;
此間種種,旋生即滅,似幻似真,難辨其形,不得尋見矣。]
這…這不正暗合了‘仙庭之下、五洲之上、碧落之間’么。
難道說,那云海盡頭可見不可及的遠山,便是妙木山?
也就是說,尋得此山,便可踏入仙庭了?
又或者,此山與仙庭之間,存在著某種玄妙關聯。
是了,必是如此,定是這般!
凡事最怕細想。尤其是夏副宗主這種自命不凡、確實有點兒學識與腦子,又心有所想、意有所圖的‘聰明’人。
用不著李長安再花什么心思,他自己就腦補出了一條完整的[證據鏈],并篤信無疑。
于是,夏副宗主激動了。
藏身于白玉笛、被溫柔長老小施神通‘罩’著的李長安,覺察出這位大叔略有些亢奮的神情,心里一陣無語。
咋的,這還忽悠上頭了?
趕緊傳聲,讓溫柔長老收尾。
“夏師兄,來,將桃核交由師弟處理。”
說著,逸仙長老使仙力將托盤推過去。
夏副宗主略感意外,心想這個年輕的長老,長的不錯為人也周到,倒是個好相與的。
三位啃完桃子的挨個將桃核放在托盤上,抬手輕拭嘴角,面露笑意。
一旁的勾陳長老全程思索狀,而自覺將自己隔離成‘邊緣仙’的銀鬢發帥大叔,則是一臉饒富趣味的神情。
未等那夏副宗主開口,逸仙長老先發制人,輕嘆一氣,“唉!若是我也有那般修為,去得那妙木山該當多好。可惜,造化不夠,還需修行。”
這話說的明白不過。
別問,問就是不知道。
化緣三人組紛紛對視一眼,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理是這個理,要是知道那能修成大道的地方如何去,早就去了。誰有功夫擱著跟他們閑扯,還給桃子吃。
沉思了好一會兒的勾陳長老,適時上前寬慰了自家小師弟一番,又與那三人組勾兌了幾句。
夏副宗主、駱副宗主及凌絕山長老,這會兒卻是沒了談天論地的興致。
他們心底都有些說不出的微妙之感;
對那處妙絕之地所在的思考,同時還有些期待、又有點兒說不清楚的小失落;間或者,還有一種‘我到底要干嘛’的茫然。
總算,將這一波有可能涉及到[妙木仙究竟在哪里]的小危機,完美糊弄過去了。寶囊里的果子還有富余,李長安也是惡趣味了一把,特意挑了幾顆桃子。
沒法子,他現在也就只能在心底暗戳戳地借桃子罵那三個不要臉的家伙。
心下稍安,便聽后方一陣喧嘩聲。
并伴著,一陣清亮直入云霄的笑聲。
這笑聲,怎的如此熟悉?
李長安心神一轉,往后掃了一眼,但見后方仙云大部隊上,不少仙研團成員與隨行弟子指著下方,嘰嘰喳喳地吵嚷著。
往下一看。
瞬間,李長安額頭上便掛滿了黑線。
那清亮笑聲可不是熟悉么。也不是旁峰仙子,正是自己那性情跳脫的可愛師妹。
“好美的仙子!”
“咦,這位仙子竟是,靈族?!!”
“那仙子所乘之物,是何法器?”
這些都是正常的,有不正常的,如下。
“看,哪峰仙子,好大的球!”
“噫,那仙子的大球居然能飛?”
李長安整個人漸漸被黑線吞沒,很想問候一下說這話的幾位,打小爹娘怎么教的。
被吸引的不僅僅是年輕弟子,連‘領頭云’上的某局外人、邊緣仙,也看的挪不開眼。
這位來自凌絕山劍宗的偽.領隊、帥大叔,難得地開口問詢道:“此為何物?倒是頗為別致!”
“哦,這個嘛…”
勾陳長老低頭望去,但見一顆從未見過的五彩圓球,正從不遠處的山峰飄飄搖搖往前飛去。
他也沒見過這新奇玩意,自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隨口應承道:“該是弟子新煉的飛行法器,哈哈”
“貧道素來頗好些新奇物什么,不知是否方便,于近處細細查看?”
帥大叔拱手作揖,提出了這個小到不能再小的請求。
勾陳長老默默傳聲,立馬便有一位中年執事駕云追趕上來,朝勾陳與逸仙二位長老作了個道揖,“長老!”
“林執事,去問問那球上是哪峰門人,借其法器供貴客一賞。”
執事領命,這便沖熱氣球疾飛而去。
吊籃里,阿紫抱著小白狐貍,趴在籃沿,吹了吹自己被風拂亂的碎發,嘟囔著。
“臭師兄,怎么還不回來嘛。連小拓拓也閉關了,人家都快無聊死了。
小白,你說師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如今的屏障術,我和拓拓合力都破不了。總覺得好像哪里怪怪的呢。”
小狐貍“嗚嗚嚕”給了回應。
那中年執事頗為細心地在靠近熱氣球之前,減緩了速度,以免驚到球上門人。
“小仙子,小仙子。”
阿紫看著飛到自己面前的中年仙長,疑惑地眨著雙好看的月亮眼,指著自己問道:“是在喊我嗎?”
“正是。貧道天功峰萬物堂執事林間,小仙子是哪峰弟子?”
“我,我…”阿紫剛想回應,突然想到了師兄說過的‘防人之心’,頓時躊躇起來。
那執事林間還是頭一次遇上這種答不上來自己是哪峰弟子的晚輩,不免皺了皺眉頭。
“小仙子,莫要緊張。門內有仙客來訪,勾陳長老喚你前去,并無它事,只是借球賞看一番。你且駕球,隨貧道來。”
“這個…這個…”阿紫為難得小臉皺作一團,搖著小腦袋,“這不是我的,是我師兄的。”
林執事一陣無語。
心說這是哪位仙長收的弟子,瞧著靈氣可愛,怎的這般愚鈍。大長老點名要看你這法器,那是瞧得上你,這般不情不愿的,是不是傻?
面上卻是不能與晚輩一般見識,笑道:“仙子師兄何在?”
“我師兄說他閉關去了。”
看著眼前一臉實誠模樣的傻仙子,林執事頭一次懷疑起自己的溝通能力。
“那…既然仙子師兄正在閉關,便無需知會了。你隨貧道來便是了。”
隨、貧、道、來?
阿紫:………
師兄說,阿紫長的很好看、很可愛,不能隨意與別的男子靠近。若有什么男子找借口靠近自己,定是包藏禍心,不懷好意。
師兄還說,那些想靠近自己的男子,莫不是饞她的身子。
哼,阿紫才沒那么笨,才不上這種當呢。
聰明伶俐小阿紫立馬摁動手中玉牌,熱氣球當中的兩道燃火符同時被催動。熱氣頓生,頂著巨球迅速拔高,升空的同時便往悲呼峰方向疾飛而去。
林執事:什么,情況???
跑什么?跑什么?本執事好歹也是玉樹臨風一仙人,至于一臉嫌棄像見了鬼似的,二話不說扭頭就跑么?
濃濃的挫敗感,可大長老那邊還等著呢。林執事也是沒了旁的法子,拂塵一揮,急急追將上去。
阿紫扭頭一看,發現那怪蜀黍居然緊追不舍,當下整個草靈都不好了。
嚶師兄、師父救命呀!
李長安真沒想誤導阿紫。
忘憂草靈,稀有的品種,品級還不低;對于大部分修士來說,她可是用來煉丹、輔助修行的好靈材。
如假包換真.饞身子。
看到那顆疾速飛離的五彩熱氣球,李長安感覺自己快要裂開來了。
這怎么還一波接一波的呢。
幾乎不用怎么動腦子,他就明白阿紫為什么要跑了。
蒼了個天的,這丫頭真是靈性有余、人性不足啊。青天白日又是在自家山門,誰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她下手。
矯枉過正,矯枉過正了。等回峰上,得好好調教。
眼下,先將這不該發生的突發狀況,處理妥當。
對不住了,溫柔長老,又得勞駕您當一回工具…和事佬了。
傳聲轉傳聲。李長安開了眼界了,居然還有此等神通妙法。
仙云隊伍底下,正前頭駕球疾飛的阿紫,靈覺中驀地響起師兄的聲音。
“阿紫,別怕。”
“師兄!”阿紫“哇”的一聲,正要哭訴自己被一個猥瑣的怪仙長追趕,便聽自己師兄傳聲指揮,“聽師兄說,調整方向,轉左。”
“哦!師兄…”
“別吵,別說話,聽師兄說。再轉左,看到那片最大的、白中摻金的仙云了嗎?”
“嗯,看,看到啦。”
“好,現在放慢速度。方才那位執事不是壞人,不要怕,等他追上來了。”
“哦。”
阿紫依言行事,控制著方向舵轉向,并同時放慢了速度。
事實上,李長安雖將熱氣球改良,飛行速度較之前快了數倍。但礙于浮力及受阻面積較大等客觀因素,速度終究還是比不過仙云。
眨眼功夫,一頭霧水的林執事,已然追趕到跟前。
“我說這位小仙子,你這是帶著老道遛彎兒,尋開心吶?”
阿紫照著自己師兄的指揮,面帶歉意地笑了笑,像模像樣做了個道揖。
林執事自是不會與這小小仙子計較,只搖了搖頭,“嗨,行了行了,隨貧道來吧。”
“跟著他,一起飛到那片最大的仙云邊上。那云上有兩位門內大長老,都是很好的仙長。
別惹他們生氣,記住了沒?”
“哦,哦,阿紫記住了。”
說著,五彩熱氣球便隨著林執事,緩緩沖載著勾陳長老等人的仙云飛去。
“來了來了,那球飛過來了。”
“這位仙子靈動出塵,頗為不凡啊!”
“依我看啊,這位仙子的球,才是真的與眾不同呢。”
后方仙云上的眾仙研團成員與隨行弟子,又再竊竊私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