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傅？”顧北看到穿的衣著有些寒酸的夫妻，很是吃驚。
被顧北叫做劉師傅的男人叫劉衛國，模樣顯得有些局促：“董事長，我們給你拜年，祝你春節快樂，生意興隆……”
“你太客氣了，大老遠的跑來一趟……劉師傅，進屋，坐坐。”顧北熱情招呼著。
“不用不用，我還要趕回去，今天只有半天班車。”劉衛國趕緊說道，猶豫了下把手中提到禮品遞給顧北。
顧北也沒客氣順手接過來。“多謝了，劉師傅那你稍等。”說完他提著禮物轉身向屋內走去。
劉衛國夫妻對望了一眼，不知道顧北要做什么。
沒過兩分鐘，就看到顧北匆匆從屋里出來，兩手提著東西：一塊臘肉、兩袋奶粉、一只去掉毛的大公雞還有一籃雞蛋！
“劉師傅，拿著。”顧北就把東西往劉師傅手上塞。
“不…..不……這怎么行？”劉師傅慌忙搖手，他送的東西也沒這些值錢。
“劉師傅，你給我拜年，按理說我要給你回年…..但我在家呆不了幾天恐怕沒時間。”顧北語氣很誠懇：“這些東西就算是我給你家拜年了，祝你們全家春節快樂，心想事成！你如果不拿著，那就是太見外了啊。”
聽顧北這么一說劉衛國也好再推辭，說了一聲謝謝，趕緊接過顧北送的禮品。
顧北很客氣把兩人送出院子，站在大門口看著兩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路盡頭，神情突然變得默然。
“怎么了？顧北？”黃鸝端著一撮箕捏好的元宵出了廚房，看到顧北站在呆呆站在大門口，感到有些奇怪就走了過去。
“剛才來的劉師傅和他愛人，就在公司的下崗名單里。”顧北淡淡說了一句。
黃鸝“啊”了一聲，想說什么卻不知說什么好。
郭照軍接手東新酒廠之后，立刻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改革，首當其沖的就是下崗裁員。
原東新酒廠大約有1600名職工，人浮于事吃閑飯的太多，按照郭照軍的思路，為了和將來的生產規模相匹配，計劃裁員400多人，將以下崗、買斷工齡等形式實施。
這是郭照軍的團隊秘密商議，又聽取了楊寶泉等幾位進入領導層的老員工的意見制定的，具體人員名單基本已經確定，只等春節過后逐步實施。
這份改革計劃呈報給公司總部，顧北仔細看過這個劉衛國和他的愛人就是第一批被下崗的對象！
對于劉衛國，顧北的記憶里還有點印象，那是一個很老實的工人，勤勤懇懇無奈文化程度太低，竟然是個半文盲，根本無法勝任工作，被淘汰也是理所應當。
而他的老婆身體不好患有糖尿病，經常請假，這樣的人公司誰要？
可是今天….
顧北看過劉衛國送的禮品，一瓶酒，一條煙都是最便宜的，可見他們家境之困難。
唉……
顧北就把劉衛國的家庭情況簡單告訴了黃鸝，黃鸝聽了也很同情。
“要不，干脆就別讓劉衛國下崗了吧，照顧照顧他家。”黃鸝想了想說道。
顧北聽了搖搖頭：“在郭照軍提供的下崗名單里，好多都和劉衛國差不多，年齡偏大，文化程度低，工作能力弱，如果照顧了他別的職工怎么辦？如果都照顧，郭照軍還搞什么改革？”
怎么辦，難題啊…..
在收購明珠廠的時候也遇到過類似的難題，不過明珠廠職工本身比較少，被下崗工人沒幾個，后面企業又擴大生產反倒招聘了大量職工。
而在東新，這個問題凸顯出來了。
顧北真做不到看到這么多工人，特別是像劉衛國這樣的人失去工作家庭陷窘境而無動于衷。
“走吧，準備去吃晌午飯。”顧北暫時壓下這些煩心事，今天是大年三十，不能影響全家人過年的心情。
漢湖地區農村吃飯是“晚三頓”，最豐盛最隆重的是晌午飯，時間大約在下午兩三點左右，這也是大年三十的大飯。
此時的堂屋放著一張大圓桌子，上面擺著豐盛的菜肴，好多野味，其中還有幾樣沒有放辣子的菜，是老媽專門給黃鸝不敢吃辣子炒的。
全家人開開心心坐下，顧北專門打開一瓶從申城帶回來的茅臺酒，給父母各自斟滿，既然條件好了就不能委屈自己和父母。
吃飯過程中，話題不知不覺又引到今年酒廠職工來拜年的事情，黃鸝就把顧北如何處理那些禮品的辦法說了出來，老爸和小妹顧南是一口同意。
老媽劉素蓮雖然有些舍不得，但是想想現在兒子發大財了，還在乎這點小錢？自己不能顯得太摳門免的讓人家笑話，于是也就答應了。
“小北。”老媽給黃鸝殷勤的夾了一塊臘肉放在她碗里，突然想起什么，扭頭對顧北說道：“我剛才進里屋看那些東西，怎么有人還送東新特曲？那值幾塊錢？這人也真是…….送禮起碼要拿得出手吧？要么干脆就別來呀。”
老媽吐槽起來。
“阿姨，是一個叫劉衛國的工人和他愛人一起來送的，聽顧北說家里窮。”黃鸝馬上在邊上解釋：“而且…….而且他們馬上就要下崗。”
下崗？
老爸老媽的目光一起看著顧北。
顧北點點頭：“按照廠里的計劃，過年后要下崗一批職工，其中就有劉衛國夫妻。”
“真要下崗啊？哪算了，都不容易…….不說了，吃菜，吃菜…..”老媽又熱情招呼黃鸝。
老爸這時候卻放下筷子，看著顧北，沉吟了一下才說道：“小北，既然這個劉衛國家這么困難，你就別讓人家下崗了。”
“我說他爸，廠里的事情你不懂瞎摻和啥？”顧北還沒開口說話，老媽插話道：“既然小北讓他們下崗，肯定是能力不行，兒子開工廠是要賺錢的，可不能養沒用的人！”
“廠里那么多人，就多一個吃閑飯的也不要緊吧？小北你現在又不缺這點工資錢。”老爸堅持自己的意見。
“叔叔，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旁邊的黃鸝替顧北辯解起來，一臉認真：“閑人會影響整個團隊的工作效率和熱情，作為企業管理者，必須防止出現“帕金森定律”的結局，所以必須要量化人數與工作量的關系，這就是必須下崗裁員的原因。”
“看看……人家黃鸝說的多好。”老媽不失時機的表揚了一句。
“我不懂帕什么定理，但知道做人不能忘本！現在有錢了，就不能欺負那些窮人！”老爸突然硬邦邦的撂下一句，拿出旱煙管大口吸起來。
氣氛顯得突然變得僵硬。
黃鸝一怔，沒想到顧北的老爸突然發這么大脾氣，頓時臉漲得通紅不知所措望著顧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