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行著婚宴的院落旁,廉歌頓住了步伐,
但還沒等廉歌回身,身側引路的中年男人便轉回身怒聲說道
“你胡說八道什么呢!”
說著,又轉回身對廉歌抱歉道,
“先生,不好意思啊,她不知好歹,你別聽她亂講,這邊請坐吧。”
“好啊,陳茂仁,你長本事了啊你……”
中年婦人轉過身,便直接罵開了,渾然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
“我給你家這做牛做馬,伺候小得不說,還給你供老家伙,累死累活地,你現在還敢跟我吼了……要是不想過了,你就給老娘我直說……”
說著說著,這中年婦人又弓下腰,干嚎了起來,
“可憐我十幾二十歲就嫁到你們陳家,一天好日子也沒過過。對,老娘我上輩子欠你們陳家的是不是,來,老娘我還給你,你拿把刀來把我捅死……
你再給我吼了兩句,你怎么不吼了你,人都在這兒呢,讓人都聽聽……讓人都聽聽你陳茂仁是怎么吼老婆的!”
一邊干嚎著,中年婦人一邊對著中年男人陳茂仁罵道,不時還瞥一眼一旁的廉歌,
“……今天這個來白吃白喝,明天那個來白吃白喝,不知道哪來的你就往家里帶。這日子還過不過……對,你陳茂仁大方,我陶佳慧不是個東西,我不知好歹是不是……”
陳茂仁聽著罵聲,看著他妻子撒潑,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手上的拳頭攥緊了又放開。
旁側宴席酒桌旁坐著的一眾賓客,聽著這話,臉上神情也有些變化,不少人干脆直接起身離席,走出了這家院子。
婚宴會場的中央,主席臺上,司儀盡力活躍著氣氛,用聲音掩蓋著院落旁的罵街聲,站在一旁的新郎臉色有些尷尬。
紅毯末端,新娘臉上也有些窘迫,被新娘挽著手的新娘父親臉色也有些不虞,
旁側,酒桌旁,聽著這潑婦罵街的話,廉歌不氣不惱,笑吟吟看著。
“……好啊,陳茂仁啊陳茂仁,你還想打我是不是……來,把我打死吧,反正這日子也是過不下去了……”
罵著,中年婦人陶佳慧便要往地上躺去,
“夠了!”
廉歌旁側酒桌旁,一位老人忍不住站起身,怒聲打斷道,
“陶佳慧,你撒潑胡鬧能不能分下場合,注意下時宜,你看看你兒子,看看周圍的人……”
說著,老人還怒聲拍了拍桌子。
“……好啊,你們就是合起來欺負我這個女人,你們就是想逼死我,就是看不得老娘好,老娘我不活了,不活了啊……”陶佳慧先是一愣,緊接著愈加哭天搶地的干嚎起來。
老人見狀,臉上怒色越加明顯,再拍了拍桌子,也沒再對那陶佳慧說話,只是轉過身對陳茂仁說了句,
“……茂仁,今天這喜酒老頭我是吃不下去了,就先走了。”
說完,老人轉過身,便朝著院子外走去。
陳茂仁聞言,看著老人,張了張嘴,卻什么話都沒能說出口。
而婚宴上,其余賓客見老人離開,也紛紛起身離席,片刻間走了一半。
“……讓我歡迎新娘父親攜帶著他最寶貝的女兒入場……她是他最心疼的寶貝,他看著她從牙牙學語到逐漸成人……而今天,他將親手將他掌上明珠,最寶貴的寶貝,交到另一個男人的手中……”
司儀注意到婚禮現場詭異的情況,只能更加費力地煽動著情緒,
只是一眾賓客要么相繼離場,要么便冷眼旁觀著。
“……走吧,都走吧,你們就是想逼死老娘我,不給老娘我一條活路,我不活了,不活了啊……”
“……讓我帥氣的新郎上前迎接我們美麗新娘到主席臺……從新娘父親手中接過新娘,新郎緊緊握緊了新娘的手,這是他對她廝守一生的承諾……”
夾雜著撒潑聲,混著遠處哀樂聲,婚禮進行曲響著,新娘父親沉著臉,幾步便拖著新娘走過紅毯,然后便一言不發,直接下了主席臺。
看了眼婚禮現場,再看了眼眼前撒潑的婦人,廉歌微微笑了笑,
“看來這杯喜酒,我是喝不成了,叨擾了。”
說完話,廉歌便朝著院落外走去。
身后,陳茂仁欲言又止,抬了抬手想要挽留,但終究什么也沒說出口,只是長長嘆了口氣。
踏出正辦著婚宴的院子,婚禮進行曲的聲音如那撒潑聲一樣漸弱,另一處傳來的哀樂聲愈加清晰。
村道旁,廉歌微微頓了頓目光,順著道路朝著村子里看了眼。
道路上,從婚宴上離席的一眾賓客,大多數都朝著那處正辦著喪禮的人家走了過去。
重新挪開步子,廉歌順著道路徐徐向前走去,
婚宴隨之在身后漸漸遠離,辦著喪禮的人家在身前漸漸靠近。
還未走到那處人家,之前在婚宴上斥責那婦人的老人便出現在廉歌身側,
“小先生,不好意思啊。你路過我們村子,村里人也沒能熱情招待,還讓小先生看了這么場鬧劇,實在是怠慢了。”
老人見廉歌身影出現在身旁,一邊徐徐走著,一邊轉過頭,帶著歉意向廉歌說道。
聞言,廉歌微微笑著搖了搖頭,
“我只是個過路人,沒什么怠慢不怠慢。只是喜酒喝不成,這喪宴酒不知道能不能討杯來喝。”
“這個自然是沒問題的。”老人應道,“德義家兩口子都是大方人。再說紅白喜事,有過路人愿意入席,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說著話,廉歌同這老人朝著辦著喪禮的人家走去,
“老先生是這村子里的村長?”廉歌一邊看著沿途的路人,一邊隨意問道,
“算不得村長,只是癡長些年紀,平日里村子里有什么事也幫著看看。”老人微微搖了搖頭說道。
聞言,廉歌點了點頭。
說話間,廉歌便同老人走到辦著喪禮的人家。
院落里,同樣擺著宴席,一些村里人或是在旁低聲交流著,等待著,或者幫著忙。
院落正對著的堂屋,此刻門敞開著,其內被設成了靈堂,一些孝子孝孫便跪伏在遺體前,隨著一位身穿道袍老先生的話語,或是磕頭或是燒紙,進行著葬禮儀式。
院落邊,同樣有位中年婦人正接待著來往吊唁的賓客,其身穿著素色的衣服,頭上披著塊孝布。
見老人踏入院邊,她便想要迎上來,
“……這種事可不能迎,也不能接。”老人搖了搖頭,勸阻道,
說著話,廉歌和老人便走到了這中年婦人了身前,
還未等廉歌開口,老人便主動替廉歌介紹道,
“……霞芹,這位小先生是過路的旅人,想來喝杯酒水。”
“先生不嫌棄的話,就請找個位置坐吧。”中年婦人看了眼廉歌,點了點頭應道,
“逝者已矣,還望節哀順變。”廉歌點了點頭,對中年婦人說道。
聞言,中年婦人點了點頭,道了聲謝。
隨之,廉歌和老人踏入了院落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