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
一道人影,緩緩自虛空之中踏步而來,猶如閑庭信步般站在炎黃學院的上空,就那么光明正大的站在那里,卻沒一人能夠發現他的存在。
“六道,前來拜見孟師!”
半晌之后,一道聲音緩緩在天地之間傳蕩開來,卻如那道人影一般,見者不見,聽者不聞!
藏書閣二樓,孟留塵“看”到了人影,也聽到了聲音,只是卻并未作答,而是依舊在緩緩翻動著手中泛黃的古卷。
直到半晌之后,一道清越女聲再次響起,方才緩緩抬起雙眼,望了一眼虛空之中的對方。
“弟子,拜見孟師!”
而隨著這道話音落下,虛空之中那道屬于林清玄的身影已是整個破碎,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位身著藍色長裙的宮裝女子,只是眉目之中,還能隱隱看到一絲林清玄的影子。
“你不是說,終此一生都再也不會踏入學院半步了嗎?”
孟留塵目光依舊落在古卷之上,聲音之中卻是露出了一絲無奈與嘆息。
宮裝女子先是微微低頭,不過隨即便又昂起頭顱,緩緩說道:“是,青璇是曾說過,此生再也不會踏入學院半步!但卻沒有說過,不會踏入學院一步,兩步,三步……”
說話間,宮裝女子已是虛空踏步,就那么足踏青蓮,一步一步走入了二樓藏書閣中。
而面對這一切的孟留塵,卻是依舊還在看著手中的泛黃古卷,似是未曾察覺,也沒有阻攔。
“師尊!”
孟留塵不說話,踏入閣樓之中的宮裝女子,卻是已經再次開口。
不過話音落下之后,宮裝女子卻是又再次沉默下去,再也不肯多說一句,而是就那么看著藤椅之上的老者,一言不發!
光影變換,許久之后,當黃昏再次來臨之后,孟留塵手中的古卷卻是依舊未曾翻動一頁,反而嘆息一聲將其合攏收起。
“你呀!如今都已經成了魔尊,這脾氣怎么還是和當初一樣!”
隨著孟留塵的開口,宮裝女子臉上已是寒冰消融,唇角上更是不經意間掛上了一抹甜甜的笑意笑意,卻又轉瞬即逝。
“弟子就知道,師尊不會忘了我的!”
孟留塵笑笑,抬頭看向眼前這個容顏未變,卻已經不再年輕的弟子,說道:“既然今日你已踏入學院之中,那么就回來吧,小青山那處閣樓,還給你留著……”
“小青山……”
肖青璇微微呢喃了一聲,腦海中已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當初的點點滴滴。
作為孟留塵收下的第三個徒弟,小青山正是她當初居住修煉的地方,卻沒想到,如今時隔千年,自己師尊竟然還在為她留著。
然而,往事已矣,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哪怕是再怎么小心翼翼的假裝,假裝一切如故,也無法真的抹去曾經離開過的事實。
“小青山,還是留給師弟師妹們吧,弟子這次回來,只是為了看看……”
正如孟留塵所說的那樣,肖青璇的脾氣始終沒變。所以,此刻站在孟留塵面前的,也依舊還是當初離去時的那個肖青璇。
時隔千年!
師徒兩人的目光,再次在這閣樓之中交匯在一處!
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
但卻,又有了一些不同!
千年之前,因為理念之故,肖青璇毅然離去,帶著一絲委屈一絲倔強。
千年之后,化身林清玄踏足魔尊之位的肖青璇再次歸來,卻依舊還是那樣的倔強!
唯一改變,或許只有當初那不經意間留下的一絲委屈。
“是嘛!”
對于肖青璇的推辭,孟留塵不置可否,臉上的笑容依舊,甚至變的更加燦爛:“這么說,你的六道輪回已經完善成功了?”
對于肖青璇的來意,孟留塵其實并不意外,當初肖青璇之所以離開炎黃學院投身輪回魔宗,為的便是掌控這炎黃世界的輪回之道,以輪回之力補全天道,重開仙路。
如今,發誓再也不會踏足炎黃學院的肖青璇歸來,既然不是為了重回學院,那么自然便是她的研究有了結果!
六道輪回!魔道圣宗!
卻沒想到,最終完善輪回之力的,竟然會是自己最得意的一個弟子!
“嗯!”
肖青璇輕輕點頭,臉上洋溢出無比燦爛的笑容,帶著一絲發自內心的驕傲,說道:“已經成了!弟子以四靈之力,加以仙凡之血,雖無法重現上古六道,卻可再開輪回轉世之力!”
“只要這新的六道輪回孕育成型,世間生靈便可投胎其中,再世輪回!”
“到了那時,炎黃世間,陰陽歸一,天道之力,亦可重新煥發生機!”
“甚至,重開輪回之后,死者亡靈也將重入輪回,以供天道輪轉,而不會繼續停滯在炎黃古州!”
“而少了這些停滯世間的亡靈魂魄,魂妖一族也就失去了滋生繁衍的土壤。”
“就算妖冥世界還會入侵炎黃古州,有這輪回之力鎮壓,說不定都不需要我們出手,魂妖一族便會自已融入輪回之中……”
這一刻,肖青璇就像一個話癆一樣,喋喋不休的說著,時而激昂,時而興奮,時而又會忍不住的皺眉……
而孟留塵就那么靜靜地聽著,目光之中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不多,但卻十分真誠!
就像是一位正在傾聽自家孩子炫耀的家長,雖然對方的炫耀在他看來或許會顯得十分幼稚,但這依舊不會妨礙他們為此感到高興。
說著說著,肖青璇終于還是察覺了孟留塵眼眸中的目光,也因此停下了她的“炫耀”。
雖然師尊臉上的笑容,讓她感到十分的懷念,但也同樣讓她感到了極度的不適。
要知道,此刻的肖青璇除了是孟留塵的弟子之外,還有著另外一個身份——六道魔尊林清玄!
以魔道尊主之威,哪怕是與孟留塵這位人族第一強者相比,其實也不遜色多少。
這就好比一個開始漸漸長大的孩子,在面對自己的家人時,除了與生俱來的親近依賴之外,也會漸漸地與之疏遠,乃至是叛逆!
此刻的肖青璇,大抵便是如此的一種心態。
哪怕她的年歲已經不再年輕,哪怕她的實力已經登臨世界之巔!
但在面對孟留塵時,她也依舊還是一個“孩子”!
“怎么不繼續了?”
聲音停下來時,孟留塵臉上的笑意卻是依舊未變,只是在他眼角深處,卻是已經多了一抹懷念與不舍。
他知道,留給自己師徒兩人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不說了!反正這些東西,你也不會在意!”
似是賭氣一般,肖青璇紅唇微抿,轉過身去,竟是要就此離去。
“唉~”
孟留塵難得的嘆息一聲,柔聲說道:“你這丫頭,上千年來也只回來了這一次,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嗎?”
孟留塵雖已開口,肖青璇卻是依舊不肯轉身,只是離去的腳步卻是停了下來。
“罷了!”
孟留塵再次嘆息一聲,手掌之上靈光一閃,一塊黑白兩色交織在一起的銅鏡已是出現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從你回來那一刻,我便知道你這丫頭肯定是為了這件陰陽同心鏡而來,拿去吧!”
說著,黑白兩色的陰陽銅鏡已是飛向了肖青璇的身邊。
“不過!這陰陽同心鏡雖然可以調理陰陽,卻畢竟只是上品靈器,作為你這六道輪回的核心,終究還是差了一些……”
“師父……”
肖青璇握住陰陽同心鏡的手掌微微有些顫抖,似是想要轉過身來,卻又挪不開腳步一樣。
而這一刻的孟留塵,卻似沒有聽到肖青璇的聲音一樣,依舊在不疾不徐的說著。
“……,若是真要用這陰陽同心鏡鎮壓生死輪回,你最好還是去找小白借些功德之力,將其煉化成功德法寶為好!”
“至于其他的!在這六道輪回之上,為師卻是已經沒什么可以教授于你!”
頓了頓,就在肖青璇以為兩人的這次見面,將要就此結束之時,孟留塵卻是再次開口說道:“對于六道輪回,我雖然所知不多,但是對這炎黃天道的了解,為師卻還多少知道一些。”
“依你所說,重新開辟輪回之力以后,將會補全炎黃世界的天道之力!
然而,輪回之力本就在天道之下,如今雖無六道,實則生死輪回卻是始終都未曾消失!”
肖青璇身軀猛然一震,雖然孟留塵還未開口,但她卻是已經隱隱感到,自己似乎很可能真的錯了!
“日月輪轉!四季更替!春種秋收!草木枯榮……,這世間的一切,其實又何嘗不在輪回之中!”
“至于,你所看到的生死!難道便真的沒有輪回存在嗎?”
“從單一來看,死者亡靈或是滯留人間或是魂飛魄散,好似真的打破了生老病死的輪回!
然而,若是回頭去看,這又何嘗不是生死輪回的一種!
只不過,此時的死亡將會成為生命的真正終結!而無法像上古之時那樣,以死亡作為下一個輪回的開始罷了!”
“嗡……”
肖青璇心中猛然一顫,陰陽同心鏡瞬間從她手中跌落下來,卻是并未跌落塵埃,而是在瞬息之后,重新懸浮在了半空之中,散發出陣陣靈光。
原本,以肖青璇此時的修為,斷然不會因為別人的幾句閑言碎語,就動搖自己的問道之心!
然而,孟留塵的這些話,卻是每一句都直指核心所在,讓她連逃避都無法逃避!
事實上,真正讓肖青璇無法承受的,倒不是孟留塵的這些反駁,而是這些反駁本身,已經從根本上否定了她的一切!
若是這世間,自始至終都在輪回之力的掌控之下,那么她所做的這一切,又有什么意義?
不過,肖青璇終究還是那個肖青璇!
哪怕,孟留塵無意間的提醒,已經從根本上否定了她的一切努力成果!
卻也依舊無法動搖她的決心!
哪怕如自己師尊所言,這世間從未缺少過輪回之力的存在,自己的所作所為只是在自欺欺人。
哪怕六道輪回的作用,遠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樣重要!
但至少還有一件事情,是誰也無法否認的存在!
那便是——六道輪回本身!
“嗡……”
手掌重新落在陰陽同心鏡上,肖青璇依舊沒有回頭,只是輕聲說道:“有些事情終歸還是需要做了以后,才會知道結果!而在此之前,無論是哪種假設也只是假設罷了!”
“師尊!有緣再見!”
話音落下,肖青璇已是再次一步邁出,而她的身影也就此消失在了閣樓之中,如同來時一樣,消失的無聲無息!
下一刻,一道人影再次出現在了炎黃學院的上空,只不過此時的肖青璇已經褪去了身上的宮裝長裙,再次恢復了林清玄的模樣!
桀驁之中,帶著一絲清冷!
孟留塵搖頭失笑卻是不語,只是在她離去的瞬間,問到:“你打算什么時候開啟六道輪回?”
肖青璇,不!六道魔尊林清玄亦是頭也不回的冷聲說道:“明日!”
話音落下,林清玄已是再次一步邁出,踏在炎黃秘境的壁壘之上,就此飄身而去。
“明日……”
孟留塵搖頭失笑,自己這位弟子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驕傲和倔強!
若非如此,千年之前她也就不會毅然決然的“叛出”師門,投入輪回魔宗之中。
不過,做徒弟的雖然可以倔強,他這當師父的,卻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弟子倒霉。
“也罷,既是明日開辟六道輪回,那么江小白倒是不用急著進入青龍秘境之中了。”
心念動處,一道靈符已是從閣樓之中飛出,直奔江小白所在的竹林庭院而去。
“臭小子,說好了只是回去看看。怎么這一看,就看了一個多月!”
對于江小白留下來的原因,孟留塵自然是心知肚明。
只不過如今一個多月過去,兩個小家伙的根基損傷早已經恢復了個七七八八,天賦資質也有了顯著提升!
原本,孟留塵倒也不介意讓江小白多和自己的家人相處幾天,青龍秘境一時片刻之間也不會出現什么變故。
但是此刻,隨著肖青璇的到來離去,江小白卻是不得不出去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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