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李穎在尹偉的指導下麻好了第一個病人。
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得的病是膽囊息肉。
膽囊息肉這種病多無癥狀，往往是因為別的什么毛病而要檢查B超時被發現。雖然教科書上說的明白，膽囊息肉也有良性和惡性之分，其中所說的惡性息肉并不是已經癌變，而是說很有癌變的可能，甚或將它歸納為癌前病變。不過，這種屬于癌前病變的腺瘤性息肉極為少見，而且，其形態及病程進展和其他類型的息肉也有著明顯的不同，臨床上很容易將它區別開來。
因而，在醫生口中所稱的膽囊息肉基本上指的是良性息肉。
既無癥狀，又無癌變可能，而且增長緩慢，所以，醫生們總是告誡病人，這個病不需要特殊治療，只需要定期觀察也就夠了。
但是，有一種膽囊息肉卻是不讓人那么省心，這便是長在了膽囊頸部的息肉。
膽囊管頸部開口原本就不寬，再長了個息肉堵住了門，每次吃過飯需要膽囊大量釋放膽汁的時候，總是會因堵住了門而導致膽囊排空障礙，從而引發右上腹疼痛或絞痛的類似于膽囊炎的臨床征象。
事實上，排空障礙的次數發生多了，慢性膽囊炎也就相伴而來了。
躺在手術臺上的這位婦女，罹患的膽囊息肉，便是屬于這一種類型。
之前，該婦女在家人的陪伴下去過縣醫院和市內的某大醫院就診過，均被告知要行腹腔鏡下膽囊切除術。農村人不懂什么叫腹腔鏡，他們關心的只是價錢要多少，縣醫院的醫生隨口報了個數字，1萬到1萬2之間，而市內的那家大醫院更貴，至少也得準備個1萬5。
農保在縣醫院和市內大醫院的報銷比例分別是60%和50%，也就是說，該患者要是選擇在縣醫院手術的話，需要自己掏腰包4千到5千塊，而要去市里大醫院做手術，至少要自費8千塊。
對有錢人來說，4、5千塊錢根本算不上什么，或是一頓飯錢，也或是給朋友家孩子的一份生日禮物。但對諸多農村貧困戶來講，4、5千塊錢，卻足夠一家人生活一年，甚至更長。
舍不得！
那就只能硬挺。
一直挺到了柳泉鎮醫院推出的這次免費手術的活動。
楊兮連向東洗手上臺，高勇則穩坐休息室，且不許林院長離開。
至于林院長提議的同時開兩臺手術的建議，早已被楊兮斷然否決。周任務是主刀完成12臺手術，一共只有15個病人，分走了一半，這不是毀他的好事么。
吳衛華也想跟著洗手上臺，卻被連向東無情拒絕。這才多大點的手術呀，老子給這妖孽做助手都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多大的忙，你丫再上臺，這不是純屬浪費么。
拉大刀切膽囊，在某種意義上說比切個闌尾還要簡單，切闌尾尚且會遇到盲腸后壁闌尾或是異位闌尾，但膽囊卻從不有異位發生，最多也就是解剖結構畸形。
取右上肋緣下弧形切口，打開腹腔，暴露膽囊三角區，分離膽囊管于遠端結扎切斷，然后以分離拭子將膽囊自膽囊床剝離，一臺手術也就算是完成了。
楊兮站到了主刀的位置上，雙眼微閉，腦海中隨即浮現出黃家駟外科學中關于膽囊切除術的描述以及圖譜。
“開始了哦！”試過了麻醉深度，楊兮沖著手術臺首的李穎打了聲招呼。
……
麻好病人后，尹偉來了煙癮，跑去了休息室向高老大討了根煙抽，一根煙剛抽完，劉主任那邊送來了各色糕點以及飲料，尹偉嘴饞，捏了幾樣嘗了嘗，禮節性的表示了贊賞，那林院長的又一根香煙遞到了面前。
抽著煙，吃著糕點，喝著飲料，聊著江湖上的一些奇聞趣事，不知覺，二十分鐘便過去了。
忽地聽到門外傳來推車撞門的聲響，尹偉陡然一凜，急忙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出來那會，楊兮那小子還在洗手，等他洗完了手，再去鋪單，怎么著也得用掉個十分八分，這才過了多久，就該去接下一個病人了嗎？
馬德，不帶這么快的好不好！
尹偉扔掉了煙頭，一言不發，徑直沖出休息室，直奔手術間。
林院長和吳衛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慌亂間，也是扔掉了手中的半截香煙，緊追尹偉而去。
唯獨高勇，依舊是穩穩當當，不動聲色。
尹偉沖進了手術間，卻見到楊兮已經準備下臺，留了連向東在臺上正吭哧吭哧忙著關腹。
“做完了？”尹偉是一臉的不敢相信。
楊兮點了點頭，指著連向東道：“主要是老腚功力深厚，配合到位。”
尹偉干咳了一聲，并不自覺地舔了下嘴唇，連向東是個什么水平，別人不知道，但他尹偉清楚的很。
身后，追上來的林院長和吳衛華二人亦是驚詫不已。
楊兮是個手術臺上的妖孽，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此妖孽一個月前在鎮醫院展示出來的手術功底雖然令人震驚，卻仍有青澀之感，而今天，僅用了十幾分鐘便拿下了一臺膽囊切除術，卻是給了人極大的想象空間。
這會是一臺怎樣的手術呢？
面對眾人充滿了疑惑及求知的眼神，楊兮只是淡淡一笑，一言不語，悄然離去。
臺上的連向東在面對尹偉的追問時，拽拽地回了一句：“對我倆來說，這只是正常發揮而已。”
尹偉很有一種沖動想將臺上的這個裝逼犯一拳打翻在地，但咬了咬牙，還是忍住了，轉而再去問表妹李穎，李穎則搖了搖頭，苦笑道：“我什么都沒看到，楊醫生跟我打了聲招呼，說要開始手術，期間我也就是檢測了一下病人的各項生命體征，然后填寫了一份麻醉記錄，再然后……手術就要結束了。”
尹偉嘆了口氣，心中打定了主意，等下一臺手術開始，老子說啥也不會再出去抽煙，就在這兒死盯著那個臭不要臉的貨，看看他究竟有多牛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