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內之事，不必言謝。”楊兮擺了擺手，接道：“我要告訴你們的是，你們所擔心的畸胎瘤不是大問題，而你們所忽略了的孩子的心理健康問題那才是大問題，別怪我危言聳聽，如果你們不改變自己的思想意識，你們家女兒，遲早還會走向絕路。”
女孩母親驚慌道：“不會吧，前天夜里，我們家姑娘只是一時想不開……”
楊兮冷哼一聲，懟道：“沒有積累，哪來的一時？”
女孩母親僵住了。
楊兮接道：“看得出來，你們倆口子都是有點文化有點地位的人，所以就一心想著把孩子培養成你們所想要的那種人才，各種輔導班沒少報吧？孩子的玩樂時間幾乎被你們壓榨干凈了吧？都快被你們逼瘋了的一個小孩子，得了病，卻還要被你們曲解，羞辱，換了誰，能一時想得開？這一次，她是僥幸被救下了，那么，下一次呢？還會有僥幸嗎？”
女孩父親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垂頭低語道：“我們也是對她好，再說了，我跟她媽又不懂醫學，看著她肚子隆起，所以就……”
楊兮面呈鄙夷之色，道：“我不知道你們倆有沒有上過學，如果上過，又是怎么畢的業，總之，我從一年級開始，便被老師灌輸了一個理念，犯了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犯了錯還不知悔改，還要拼命找理由解釋搪塞。就你剛才的那句話，我只能說你……”楊兮手指女孩父親，極為嚴厲道：“卑鄙！無恥！整個一社會渣滓，敗類！”
痛快！
罵完，楊兮只覺得渾身上下通透無比，這一刻，他手指之人并非女孩父親，而是那享譽東山的優秀教育家楊副校長。
那女孩父親陡然一震，愣愣地看著楊兮，久久不語。
而那女孩母親，終被罵醒，嚶嚶哭泣起來。
楊兮再次拿起香煙火機，抽出了一支，叼在嘴上點著了火。
那女孩父親沉默到楊兮的一根香煙抽了半截，終于開口道：“楊醫生，我們該怎么做？”
楊兮白了那男人一眼，冷哼道：“有錯就改，這還要別人教你嗎？你傷害了誰，就去找她道歉，求得她的原諒，這不是最基本的常識嗎？”
那男人深吸了口氣，再次陷入了沉默。
絕大多數父母在孩子犯錯時總是擺出了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手里拿著各色武器，或敲，或拍，或抽，盡情向孩子身上招呼，嘴巴里還大義凜然地高呼著，打你，是為了你好。
但反過來呢？
父母做錯了事，誤解了孩子，有幾個能真心誠意地向孩子道歉認錯的呢？
百分之一？
千分之一？
甚至是萬分之一！
好點的父母，委屈了孩子還會哄一哄，至少要搞點好吃好喝的彌補一下孩子。一般的父母，只會呵呵一笑，端出一句震古爍今的‘至理名言’：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丑，哪有孩子生父母氣的呢？
至于更差一點的父母，其態度……參照楊副校長和周老師吧。
“給孩子認個錯，就那么難嗎？”但見那男人一副艱難的模樣，楊兮不由又生出了一肚子的厭煩，再抽了口煙，將煙蒂摁滅在煙灰缸中，擺手道：“隨你便吧，還是那句話，你們家的家事，我本無權過問，剛才我說的那些話，你能接受最好，接受不了，就權當我楊兮是在放屁。”
那男人猛地抬頭，熾熱的眼神望向了楊兮。
“你說的對，罵得好！楊醫生，謝謝你，你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們做父母的經常教育子女要學會尊重別人，哪怕對方只是個乞丐，只要不偷不搶，那也值得尊重。可我們卻偏偏忘記了尊重自己的子女，我們錯了，真的錯了，我這就去向我女兒認錯，對她說對不起。”
楊兮欣慰點頭。
大爺的，怎么楊副校長就沒有這女孩父親那么開明呢？
唉……
那男人攙起還在抽噎的女人，向門外走去。
一旁，連向東遞過來了盒飯，并嘲諷道：“西少威武，就你這等介入人家家庭內部矛盾的水平，堪比街道辦主任，我老腚佩服之至。”
楊兮罕見地沒有回懟過去，而是趕緊打開了盒飯，餓啊！這都一點多了，早就餓得前心貼后背了，哪還有閑功夫跟連向東瞎扯淡。
“西少，今晚你看家哦，老高剛打來電話，說是給老特收了倆闌尾等著他去練刀，老特這小子懶驢上堂屎尿成行，等他回來，我們就出發了。”
楊兮扒拉了兩口飯，一邊嚼一邊含混不清問道：“怎么過去？開高老大的車？”
連向東回道：“開車太費錢，我跟老特做大巴車過去。”
楊兮咽下了口中飯，喝了口水，道：“別去車站，打個車，去二環北路，那邊車多，招手就停。”
連向東道：“知道！人家老高在電話里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戴輝解決了生理問題，返回醫生辦公室，招呼連向東趕緊出發。
楊兮忍不住交代道：“有外科手術圖譜嗎？沒有的話，我借……算逑，我當老師的，吃點虧就吃點虧吧，我這有一套《黃家駟外科學》，打個八折賣給你得了。”
整本書一字不落地全都記在了腦海中，那套紙質版《黃家駟外科學》對楊兮來說幾同廢紙，八折出售，好歹還能落個四百來塊錢呢。
戴輝未及開口，連向東搶先一步，道：“六折，賣就賣，不賣拉倒。”
楊兮看向了戴輝，道：“我在跟老特說話，管你丫屁事。”
戴輝收到了連向東的眼神暗示，于是苦笑道：“老腚哥跟我說過轉科的時候，我就買了一套《錢禮腹部外科學》，雖然比不上《黃家駟外科學》來的全面，但對我現在的水平，足夠了。”
連向東得意洋洋，岔開了大拇指和小拇指，道：“六折，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過了這個村，可沒那個店哦！”
楊兮嘆了口氣，應道：“折中，七折？”
連向東立刻伸出巴掌，迎向了楊兮：“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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