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啊……不要啦,人家吃不下了……”
半夜的雜物間里,阿白捂著鼓鼓的肚子,迷迷糊糊地說著夢話。
今天晚上的花洋夜市,杜非羽可以說完全放任讓阿白吃了個痛快。
李牧白雷聲大雨點小,說著要吃要喝,自己人卻不見了。
結果直接受益者就變成了阿白。
杜非羽沒有睡著,他轉頭看著旁邊的阿白,沒有說話。阿白的尖耳朵動了動,大尾巴從寬大的T恤當中露了出來,慢悠悠地甩了甩。
杜非羽本想抓一下她的尾巴,但想到她咬的那一口是真的痛,伸到半空手就縮了回來。
夜氣浮動,杜非羽感到今晚的靈氣似乎比往日更多一些,便收膝盤腿,服了一包感冒沖劑,開始練起功來。
靈氣開始從大氣流入身體,雖然非常稀薄,數量也非常有限,但杜非羽竟然第一次把靈氣在全身各處走了個遍。
原本封閉的穴位和經脈得到了靈氣的滋潤,感覺像春苗得到了雨水,一點一點地將要發芽。
雖然此刻杜非羽最希望得到的是一場暴雨,而不是這樣的一場甘霖。但有勝于無,這種走通的暢快感覺,他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阿白作為妖獸雪狐,陰氣較盛,在睡眠之時,又會自動吸收外界的生氣。杜非羽總是和她相伴,不免受到影響。
以前功力完好,也沒有什么感覺,到現在這種狀況,難免出現一些手腳冰涼的副作用。
但這次不同,這份浸透的陰氣被杜非羽轉化了過來。結合著夜露之氣,他的功力竟漸漸地接近兩成。
等到他睜眼之后,早晨的第一縷陽光已經照射進來了。
一夜沒睡,但杜非羽覺得渾身有勁。
“嗯……抱抱奴家……”
阿白揉了揉迷離的眼睛,半醒著敞開懷抱,算是給杜非羽的一個早安。而老杜則是推開阿白,端正坐好,嚴肅地說道:
“別鬧,阿白。極道宗主必須以身作則,今后我每天必須花幾個小時練功。”
……
李牧白莫名其妙地不見了,手機也沒有打通。
杜非羽想著這人向來行蹤莫測,八成在哪里宿醉,就沒再管他。
他便和阿白兩人去大天橋下貼膜。雖然手速上差了李牧白一點,但兩人配合,也能應付得下來。
隔了一天,杜非羽一大早的還是不見李牧白的蹤影,這下他有些擔心了。
如果發生了什么意外情況,他會不會死在水溝里沒有看見?一貫獨來獨往的風格,最后落了一個這樣的結局也不是沒有可能。
杜非羽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就打住了。他轉了轉手中的刀片,又朝著不遠處的老鄧頭微笑了一下。
手機貼膜里帶著的是禪意,那么只有靜心靜思,才能貼出一手好膜。
白天一直沒見到李牧白,等到傍晚杜非羽要收攤歸去了,卻突然間看見,人行道的轉角那里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只見那人斜靠在墻邊,手指轉著鑰匙扣,一臉不馴的笑容,不是李牧白又是誰?
“怎么,是剛睡醒,還是從哪個姑娘家里出來了?找你兩天,人影都不見了。”
李牧白沒有回答。杜非羽見狀,料想事情不簡單,就湊近李牧白,悄悄地說道:
“看來,你是有什么消息。”
李牧白笑而不語,點了支煙,抽了兩口,才緩緩說道:
“我稍微打聽下來了。花洋夜市,稍微便宜些的地方,攤位費要1500塊。當然還有更貴的,比如古街的十字路口,黃金地段,攤位費就要再往上走了。”
沒想到這人平時雖然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重要的事情卻仍然很上心。之前老杜才剛想著去聯絡攤位,沒想到李牧白已經預先采取行動了。
想到這,杜非羽便問:
“便宜的有多便宜?”
“你指的是夜市邊緣嗎?有,偏僻的地方就幾百,再偏出去的,出了夜市,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不要錢。”
“要去夜市就真的去,我們不玩什么邊緣試探。那……比如,像十字街這些地方的攤位能找到嗎?管理費貴一點就貴一點,流量肯定是不尋常的。”
“不,老杜,這個管理費只是其一,你還得考慮其二。大家都是辦了營業執照,在那里定點合法擺攤的。這種黃金地段,現在哪里還有空位啊?”
“你的意思是……”杜非羽想了想,“我們要的話,就只能通過二手、三手了?”
“對,就是這個意思。”李牧白搖頭,“你看去租,去轉租,這中間的價格還得上去多少?”
“那就找個不上不下的,就你說的那個價。不知道有沒有?沒有也得有,走,我跟你一起找去。”
“哎,別急。”李牧白神秘地一笑,“這兩天運氣好,我四處瞎轉悠,還真給你找到了一家。怎么樣,有興趣嗎?”
杜非羽笑道:“怎么會沒有興趣?事情談成了,送你一瓶小郎酒,再加一瓶金色年華。”
“……也不挑貴一點的。”
李牧白埋怨了一句,又正色道:
“那行,我明天約個時間,我們一起去找他。”
“他怎么稱呼?”
“姓胡,五十來歲,你叫他老胡就好了。”
……
后來經過李牧白解釋,杜非羽才知道,要不是老胡想走,本來他們是沒有機會去那個地段擺攤的。
一切都是因為李牧白在夜市市場上閑逛,剛剛好吃了老胡家的炒板栗,又在偶然間問起地攤的事情,才一下子抓到了這個機會。
按花洋市的管理規定,攤位經營換人的,只要之后通過檢查,補辦許可證即可。
也就是說,和老胡談成了,后面的事情應該沒什么問題。
老胡的攤子面積不算小,粗略看上去,至少有四五平方。
他是少有的,白天晚上都出攤的小販。但即使是這樣,他的生意也很慘淡。
杜非羽三人恭恭敬敬地坐在老胡的攤子前,各自買了一大包老胡的板栗,等著老胡說話。
老胡見三人都在等,便放下鏟子,也坐了下來。李牧白把幾個人都介紹了一圈,老胡就開口了:
“你們現在,在做什么生意啊?”
杜非羽道:“這段時間在做手機貼膜和配件,接下來想到夜市來做煎餅生意。”
“呵呵,煎餅!煎餅!煎餅生意!你要在花洋夜市做煎餅!”老胡苦笑了幾聲。
他連續念了好幾次“煎餅”,就足以表現出對杜非羽的懷疑。
“你知道這花洋夜市里,有多少家賣煎餅的嗎?”
“很多。”杜非羽答道,“所以我也會賣烤串……”
“呵,烤串……”老胡搖搖頭,“花洋夜市賣烤串的人,難道還不夠多嗎?”
杜非羽沒有太多表情,但是心中卻不由得一緊。老胡不愧是在夜市里混過的人,他短短兩句話,就擊中了老杜面臨的最大問題。
到底賣什么?
見杜非羽沒有回答,老胡就繼續說道:
“人人都說夜市好,殊不知,這花洋夜市里,是賠得多賺得少。百分之十的人得吃得喝,百分之三十的人賠錢賺吆喝,還有百分之六十的人,就像我這種,單單賠了錢,連個人氣都沒有。”
“幾十家烤串攤子,幾十家煎餅攤子,清一色的服裝攤子,競爭有多激烈?你們當游客的時候只覺得熱鬧,真要入局來做了,你笑不出來。”
“這片市場看似繁華,實際上卻沒有半點立足的地方。”
老胡說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好像是忍耐了很久,終于找到了人來訴說。
但是這一番話卻給信心滿滿的三人帶來了一絲陰影。
阿白的手心捏緊了。她體會過夜市商販的熱情,所以也當然明白,這里面的競爭會有多殘酷。
但杜非羽握住了她的手。
沉默了數秒,杜非羽開口說道:
“老胡,我在步行街那里賣過衣服,我也在大天橋那邊貼過膜。我在幾乎一無所有的時候賣蔬菜和地瓜翻了身,我也在自己都吃不飽的時候,在地鐵站門口賣過早餐。”
“雖然我知道,這些生意的規模都未必能和花洋夜市相比。但是,那么多困難都熬過去了,我不介意競爭來得更猛烈一些。”
杜非羽抬頭,眼神依然堅定,老胡瞪大了眼睛,似乎在用新的眼光看待他。
“初生牛犢不怕虎……”他說道,“但是你知道,我這個攤位會有很多人要。”
看來已經博得了老胡的好感,但杜非羽的心情并沒有放松下來。他知道接下來他將要回答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
在那么多人當中,為什么非要選你?
如何說得不卑不亢,又足夠聰明巧妙,杜非羽心里有些為難。正要先拖延一下時間,沒想到李牧白接話道:
“因為沒有比他更好的選擇了。”
這話說得極其自大,杜非羽和老胡,心里都是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