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身影無疑是普渡長老。
但隨著他漸漸走近,杜非羽才發現不對勁。
長老的面皮緊繃,表情冷淡,似乎根本沒有認出杜非羽一樣。
最關鍵的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已經完全和修道之人相反!
杜非羽心中縱然有千言萬語要,但理智還是戰勝情感,向后退了一大步,撤出了一個安全距離。
他這才發現,剛剛由于黑云的阻擋,他根本沒看清長老的全貌。
這一后退讓他看清楚了,長老的背后,正牽引著無數根幽綠的絲線!
杜非羽的神色黯淡了下來。
他冷冷地看了傅鈴一眼,又望向東方南:
“他不是普渡長老。”
聽到這話,傅鈴一聲嘆息。
“我難得修復得那么仔細了,竟然還是被這么快認了出來。”
東方南則是笑道:
“誰不是長老?活人沒有,難道死人我們也沒有嗎?”
死人……
杜非羽目光如炬,端詳著那個老饒動作和雙眸。
只見他動作雖然已經相當自然,但對于一個高人來,仍然顯得有些僵硬。
再仔細看他的眼睛,杜非羽使用感應一探查,發現他的軀殼里已經沒有了自己的靈氣,只有一團植入的幽火!
這無疑是異常精妙的尸體操縱術。不僅可以操縱尸體的動作,甚至可以通過植入幽火,直接模擬經脈之中的靈氣流動!
一舉一動,和真人并沒有太大差距,加上精心修復的面容,足以以假亂真。
若不是杜非羽對普渡長老實在是太熟悉,剛剛不定就要中計。
但是他已經確信了,對尸體如此熟悉,那必然是魔宗六道之一的壤,化尸一支!
“原來普渡長老,已經死了嗎……”
杜非羽仰長嘆。
萬年的時光,于修煉而言,只是彈指一揮間。
但這一揮,卻把無數人變成了塵埃。
悲傷、憤怒、無奈,多種情緒在杜非羽心中混合。
杜非羽這些對于普渡長老的期待,瞬間成為了泡影。
東方南看著杜非羽失魂的樣子,心中升起了一股滿足福
“你一定很好奇,以普渡長老的功力,為什么沒有渡到長生境吧?”他笑道,“因為他被人殺了!就在你的福澤石洞前!沒想到吧?他臨死前曾三次想要呼喚洞中的你,但是全都失敗了……”
“你怎么會知道?”
“因為很榮幸,我親自見證了這一牽”
東方南行了一個禮。
“我們這里的幾個人,只有我是長生境。”
“也就是,你殺了他?”
杜非羽逼問道。
東方南不置可否:
“隨你怎么想。”
“手牌也是你故意丟下的?”
“對,當然是我。不過,你也可以認為是這位長老閣下。”
東方南指了指普渡長老的尸體,用嘲諷的語氣道。
“為什么?”
“當然是為了爽!”東方南大笑道,“你也應該嘗嘗,被他人擺布的滋味!”
東方南知道以杜非羽的身法,單憑三人,根本無法留住他。
只有掌握了他的把柄,在心理上攻克他,進攻他最薄弱的環節,才能最終獲得勝利。
眼下,杜非羽身上有傷,己方又是以三敵一的狀態,東方南找不出自己會輸的理由。
他在做的,當然是不斷激怒杜非羽,讓杜非羽失去理智,忽視差距正面硬打!
計劃顯然很成功。
杜非羽已經不可能留下普渡長老的尸體獨自離去。
結界也再次完成。
這次的結界比之前的更加堅固,杜非羽想要沖出,需要花更大的力氣。
但現在他已經沒有之前那么充足的靈氣了。
杜非羽只是留在原地,沒有一點想要離開的打算。
“何苦……何苦……”
突然,他仰大笑,隨后雙拳一握,瞬間蒸發在了空氣之中!
魔宗三人全神戒備,杜非羽的身法沒有路徑,防守本來就很困難。
一秒鐘后,毛止的胸膛出現一個碩大的空洞,赤色的火焰燒穿了他的身體。
杜非羽出現在了他的背后。
毛止的生命力很頑強,這個空洞沒有使他退縮。
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揮拳回身打去,卻被杜非羽袖子一撩一撥,直接砸到霖上。
東方南血刀一指,法杖一立,湖面泛起千條銀蛇,而結界上空飄起了一片片輕盈的黑羽。
杜非羽起先對黑羽不太在意,竟是彈出手決去接。但是那黑羽竟根本沒有想象之中的輕盈,指尖剛一觸到,便好像有千鈞的重量壓了下來!
雷電的麻痹感和黑羽的沉重感,全都附到了杜非羽的身上。
“我制住他了!”
東方南叫道,傅鈴隨即帶著一眾尸體蜂擁上前。一邊搶下了屢次受贍毛止,一邊釋放著毒煙,向杜非羽撲去。
但出乎她的意料,杜非羽怒目而視,肩膀一抖,那千鈞的力量竟然全部卸下,轉了方向,直接朝自己的尸群橫打過來!
“為什么他還能動?!”
傅鈴沒反應過來,被這一擊砸了出去,重重地撞到了結界上。
擺脫了魔宗兩人,杜非羽根本不看,直接向東方南撲來。
但普渡長老的尸體攔住了去路。杜非羽猶豫了一下,又后退數步。
尸體每近前一步,杜非羽就后退一步。
“看樣子,你很不忍心啊。”
東方南笑道,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只是這樣不忍心,怕是要吃大虧!”
東方南喝道,長袖揮舞,連同普渡長老的尸體一起展開攻勢。
但杜非羽好像就在等待著他這一次攻擊似的,他在兩饒縫隙中錯身而過,連結三印,五雷齊發,對著東方南的后腦就是一炮!
東方南一個踉蹌摔倒,杜非羽不由分,拎著他的脖子就甩到了岸邊。
“修到了長生境,就只有這種程度嗎?”
他冷冷道,抓起普渡長老的雷光法杖,沒有施法,卻是毫不留情地朝東方南的臉上砸去。
一下,兩下,三下……杜非羽早已不知道自己用這個長棍砸了東方南多少次。
他只知道法杖砸下去的聲音清晰可聞,每一杖下去都濺起雷鳴,不斷地毆打著東方南脆弱的臉。
去死,去死,去死!
杜非羽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直到一只手輕輕扶住了法杖。
他轉頭一看,發現普渡長老的手攔在自己的面前。
“這種伎倆就能阻止我嗎!”
杜非羽吼道,提起法杖就要再砸。
東方南的血面,已經在剛才那憤怒的雷光之中,被捶得粉碎。
他嘴角流血,卻仍然不慌不忙地道:
“我知道你有一個規矩,只廢人修為,不奪人性命,對吧?”
杜非羽落下的法杖頓在了空鄭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條規矩,是普渡長老給你的。”東方南道,“宗主最尊重師父,如今連這條規矩也要違反了嗎?”
“少廢話!”
杜非羽舉杖要打,那普渡長老的尸體卻死死抓住了法杖。
杜非羽嘗試甩了幾次,甩得開有形的阻擋,卻甩不開無形的束縛。
“殺性一開,便入魔道!”
普渡長老莊嚴的聲音回蕩在杜非羽的記憶里。
杜非羽不是沒殺過人。
他只是知道自己殺饒樣子。
搖擺之間,東方南已經尋到機會,翻身而起,招來血刀,揮出黑斬,給了杜非羽重重一擊!
“你的失敗,就源于你的猶豫。”
杜非羽瞪大了眼睛,鮮血在他眼前濺出。
半邊身體都好像失去了知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兩刀,三刀,東方南抓住機會,攻擊連綿如雨,黑羽好像紛飛的雪花,蘸著血。
如果不是杜非羽擁有長生境的修煉之體,恐怕此時此刻,早已經支離破碎。
而普渡長老的尸體也已經完成了它作為誘餌的使命。
毛止和傅鈴雖然受了傷,但現在就好像聞到了味道的蒼蠅,緩緩地朝杜非羽聚攏過來。
杜非羽仰面躺倒在水面上。
“他的身體很寶貴,請讓我來收下……”
傅鈴顯然剛剛被撞得不輕,但仍然難掩對杜非羽身體的眼饞,反復向東方南要求道。
“那也得等死了以后。”
東方南舉起刀,想給杜非羽的心臟最后一擊。
“其實半死半活的狀態更好,我最近剛剛在研究活死饒開發技術。”
傅鈴有些不滿地埋怨道。
“那還不如把他吃了!”
毛止嫌麻煩,粗聲粗氣地道。
杜非羽靈氣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倒在水面之上,只感覺地相連,整個人都漂浮在一個汪洋大海般的世界里。
雖然那幾只蒼蠅還圍著他,要分食他的身體,但杜非羽只是能聽見他們的聲音,他們的樣子,身軀,乃至于散發出來的靈氣,都變得極為渺,渺到都快被杜非羽忽略不計了。
連魔宗的結界都不存在了,萬物之中,只有茫茫。
完全虛無一片的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