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寡言的方師傅一直以為,自己的人生可能沒有轉機了。
嘴笨臉皮又薄,腦子也不太聰明,除了安安靜靜地站在火邊烤串,他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家里要用錢,孩子還要上學。但現在這樣地收入,顯然是養不了家的。
可偏偏是這樣缺乏才能的人,卻對烤串產生了執念,他覺得自己能做好的,并愿意做好的,大概也就這件事了。
但生活所迫,他的這種堅持正在一步步地被生活擊碎。
在杜非羽遞出那個信封之前,他已經準備第二天就徹底收攤不干了。
妻子建議他趁著年紀還沒大上去,還有那么幾年體力,去工地上干些活,也比擺攤的微利靠譜。
這是他最后的倔強和留念,沒想到卻等來了杜非羽。
不妨說,正是在他做事不同常人的態度中,杜非羽才找到了留他的理由。
“跟我一起干吧。三萬塊錢,和你的技術相比算不上太多,但這是誠意。”
杜非羽再次重申,旁邊兩個顧客沒看見過這樣的場面,差點沒把嘴里的肉掉出來。
方師傅的手在空中停了很久。
“我先把肉烤好。”
他想了半天,覺得還是得先把眼前的事情完成。
杜非羽和阿白很耐心地站在火爐旁邊,等待著他完成工作。
沒有逼迫的意思。
本來也就這兩個顧客,時間不會花得太長。但兩人的尊重卻讓方師傅心里很受用。
烤完肉串,方師傅開始收拾攤位。
杜非羽看出方師傅的苗頭,知道這么快就收攤不做肯定有戲,便繼續跟隨在方師傅的旁邊。
“這三萬只是禮金,工資、獎金一系列的我們都會具體談。我們以前也在花洋夜市擺過攤子,吃過您的東西,兩年來就沒有忘掉……”
阿白有些奉承地說道。
“現在我們在開店,需要一個能做出最美味燒烤的師傅。方師傅您一定能做到!”
阿白軟的說完,杜非羽開始談硬性條件:
“方師傅您來我們店里,是長期正式員工,五險一金都有,而且你愿意的話,完全可以入股,跟我們一起分享利潤!工資這里你說個數,合理范圍內的,我絕不還價。”
方師傅缺錢,現在突然有一份理想的工作擺在面前,又如何不心動呢?
杜非羽也喜歡他老實,方師傅回去想了一晚上,開出的工資居然也只有每個月6000塊錢。
這已經遠遠低于老杜的心理價位了。
要知道老杜的招聘公告貼出去的待遇是每個月8000起步,要找到特別熟練的師傅,說不定每月得開一萬塊的價格。
老杜不知不覺中就成了一個對員工相當慷慨的老板,主要原因大概是極道宗的產業更甚于愛自身的財富。
他和阿白都毫無所謂地住在出租屋里,把錢都投入到產業的擴張中去。
紙醉金迷的生活對目前的他們來說,基本上缺乏吸引力。
一番交談之后,他憐憫方師傅的遭遇,再給他每個月加了1000塊錢。
方師傅的手藝應該不需要懷疑,但需要花多長時間適應極道山門的規矩,變成一個徹底的廚師,杜非羽也不太確定。
但是8000起的工資還可以吸引到其他廚師。
在孫師傅到來的時候,杜非羽才認識到自己的薪金在這花洋城里,居然還有點競爭優勢。
孫師傅是從吳老板的烤肉店里跳槽出來的廚師。
他早已不滿吳老板嚴苛的管理,對自己的工資也是越發不滿。
吳老板的廚師團隊已經越發成熟,新人進場,他這種技術尚未頂尖,資歷又青黃不接的老人,此時此刻就顯得有些尷尬。
思量再三,他決定跳出來看看。
但是不是誰都能自己做老板,老廚師自主創業失敗的案例數不勝數,因此他還是決定先找一家有前途的店發展一下自己的門路。
至少,先提升自己的地位。
而劍走偏鋒的杜非羽,就是他所期盼的藍海。
老杜心里又是喜又是憂。
喜的是來了位有豐富經驗的師傅,對整個極道山門都會是極好的學習機會。
憂的是孫師傅既然把自己的店作為一個平行跳躍的階梯,那么就意味著……極道山門又有了新的競爭對手。
在轉型期內,量販式烤肉店是自己的競爭對手,而以廚房為核心的精品烤肉店也會逐漸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這次招募,在那位吳老板看來,算是挖了他的墻角。
但可以預見的是,互相挖墻腳不過是一系列新商業戰爭的開始而已。
杜非羽的生意經是宣傳和品質雙管齊下,上陣殺敵用的就是這兩個大棒。
而團隊建設從來是采用對核心人員特別優待,對普通員工培訓為主的態度。
在老杜看來,普通員工誰都能干,待遇不必太高,應該對他們進行系統培訓,讓他們有所收獲,增加認同感的同時說不定可以淘到寶——如果想走,那就隨他走好了。
而像熟練工一類的核心成員,一走可能就不會再有了。自然要把他們和極道宗的命運綁定在一起,用長約滿足他們,讓他們產生這是“大家的極道宗”的感覺。
這樣的思想顯然效果不錯。
在得到核心廚師后,杜非羽的店進入了多種服務可選的烤肉時代。
銷售額飛速上漲,極道山門進入了飲食業最喜聞樂見的良性循環:
食物質量好——銷售量高——利潤高——周轉變快,相比于成本更重視品質——食物質量更好。
飲食店的成本控制,大都需要建立在良性循環成立的基礎上。
否則,成本控制只會變成殺傷客流的雙刃劍,在惡性循環中越陷越深。
極道山門的營利狀況顯然已經引起了花洋市商界的注意。
錢老板等人本以為模仿杜非羽就可以掙回客流,但沒想到僅僅一個月之后,杜費語的經營模式就又發生了革新。
而且漸漸得難以被模仿。
錢老板、吳老板幾個開火鍋店和燒烤店的老板聚在一塊吃飯,但濱海飯店的陳老板有事在身,沒有出席。
“畢竟就是擺攤出身,對燒烤的事情,肯定也比較熟悉了。”
錢老板酒過三巡,說到杜非羽的時候,嘆了一口氣。
“這么高調,是現在年輕人的風格嗎?”
吳老板搖了搖頭,苦笑道:
“而且他還從我這挖了個員工走。現在兩個月過去,生意直接起飛了。”
大概是酒喝得比較多,吳老板都忘了孫師傅臨走之時,自己都沒有挽留的態度。
還是何老板果決,他一拍桌子:
“不行!這個姓杜的,遲早要影響我們生意!我們必須重視起來!”
“怎么重視?”另外兩人問道。
“根基不深人脈不廣,那小子怎么看都是新人。”何老板笑道,“商人兩個命門,一是消息,二是渠道。我們就姑且和他爭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