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不確定的說,“婁室一直想帶她走,三哥和我說過要我路上照看她,他和九哥再設法搭救,難不成她……”
馬上在各船上仔細去找,看沒有朱鳳英!
張二哥猛然想到少了的那個人是趙楷!趙楷是在臨津倚的時候匆忙加入的,難怪數來數去都沒想到他身上。
吳娘子問,“婁室呢?見沒見到?”
張二哥、馬統領等人在遼河口接王妃們上船時,才在遠處掃過婁室一眼,那時是晚上;之后在臨津倚與婁室擦身而過,又是夜間。
很多人在整個韓州之行中,與婁室就有過這么倉促的兩眼。
剛剛在東平寨,那可是混戰呀!
吳娘子說,“三哥一定去追婁室了,婁室如果脫身多半帶走了朱鳳英,張二哥快快派十個馬快的追上去相助三哥,可以見機行事。”
十個人馬上被抽調出來,上馬往東追去。
吳娘子道,“所有人乘樓船出發,山水寨六十人一艘船分二十個,你們的職責便是同女侍衛們一同守住廬室,嚴防金軍扒船,其余我軍平分箭支,遠了射他,近了撞他,我們去遼河上布防!”
御營司侍衛原來每船便有將近三十人,這次臨津倚回來的、馬統領帶上來的,除去陣亡的還有七十人,每船再增加了三十個,去東邊追婁室的是高寵手下,吳芍藥覺著這樣的人力配備在遼河上怎么也能抵擋一陣子了,她信心十足。
吳芍藥必須將接下來的事安排的滿滿的,這樣才不會多想九哥的事,不被它時不時冒出來干擾,動搖她留下來的決心。
她堅定的自信感染了剛剛上船的韓州婦孺,有人暗自揣測,接下來在河面上同金軍的戰斗,會不會有黃天蕩那樣的慘烈。
想不到自己還能有機會身臨其中,人們被吳娘子牽著開始想遼河,不想海了。
已快進入卯時,天光漸漸發亮,是時候動身了,吳娘子把那些小船全部暫寄于北岸,三艘樓船相繼進入了遼河。
樓船剛剛離開,清河東邊的傍河大道上,有一支小小的馬隊向南飛馳而來。
領隊的趙構騎在馬上悵然如失,他不得不放吳乞買這些人往北走了,他沒有力量留住這些人。
王妟在爵室上首先發現了馳來的這些人,興奮難奈的大叫,“他們回來了,都回來了!”
吳芍藥猛的轉身向岸上看,她看到了那個持著開山斧的人正是九哥,似乎身邊的高寵、張憲等人也未見少。
她喜極而泣,悄聲對王妟道,“你快去回稟太后、大哥、邢娘子和田娘子,告訴他們九哥趕回來了!”
他們歷盡艱辛,總算趕在渡河金軍的前邊脫身了!而且九哥回來,歸程上所有的壓力不必全壓著她一人了。
……
婁室在東平寨大勢已去,紛亂中光線還不好,他居然還能一把將朱鳳英準確的抓出來,將兩眼發直的趙桓丟了車中。
此時此刻,婁室往北去不敢,往南是遼河,往西是清河,他只有往東邊跑。
朱鳳英在馬上不老實,被婁室橫擔在鞍前,他左邊一只手拽著馬韁繩,同時兼顧摁著她不讓她掉下去,右手拎著那桿沒頭的槍。
來程如昨,可是身邊的人一個都不見了。
婁室懊惱自己,在來的一路上怎么就那么放心,將他最在意的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丟在敵人的船上。
而自己頗為自負的,這副能指揮千軍萬馬的腦筋,卻只給對方耍了點小心思、設置了兩次小絆子。
朱鳳英趴在馬脖子上,一口咬住了婁室大腿,咬住就不撒口。
婁室疼痛難忍,恨不得揮鐵棒在她后背上狠戳一下完事。
但他沒舍的下手,已經舉起來的鐵槍桿子一轉手,又敲在了坐騎身上,這匹馬玩命地沿著遼河朝東跑。
他覺的自己的機會已經很緲茫了,樓船上女子說的那兩艘大船,即便這時還不知道他已和蒲里衍扯破了臉,還可以同他虛與敷衍,但他想騙夫人和王妃們都下船恐怕就難了。
婁室在身后的路上聽到了追來的馬蹄聲,扭身看到一個人,是趙楷,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趙楷居然還不死心。
但兩方面離著尚遠,婁室還可以接著想事,覺著今天這一幕真是有意思。
韓州之行是婁室出道以來摔的最大的一跤。
能讓婁室馬失前蹄的人,應該是天底下最大的騙子,估計蒲里衍早就把四太子放倒了,不然他手里的大斧子哪里來的?
婁室一邊跑還得照顧著自己的大腿,后邊人很快追上來了。
婁室看到趙楷正在后邊引弓瞄他,便將鐵槍桿子舉起來喝道,“快把弓給老子扔了,不然你射中我,我還能一棒戳死她!”
趙楷丟了弓,窮追不舍。
兩人馬前馬后,一邊跑一邊纏斗,轉眼跑出來四五里。
趙楷又吃了刀短的虧,打著仗還擔心著朱鳳英,被婁室一杠子打到馬頭上,趙楷從馬上摔下來,撒開兩腳接著追。
婁室哈哈大笑,覺著今天這一幕真是有意思,扛著別人的老婆在前邊跑,別人在后邊怎么也追不上。
他能想到趙楷的絕望,有如婁室自己的絕望。
婁室做了最壞的打算,就算所有的夫人都丟了,金印丟了,他也要跑到大勃極烈的麾下去,他要以身說教,告訴大勃極烈所處的惡劣處境,讓他速做打算。
如果完顏宗翰能夠猛醒,婁室相信他能夠坐上大金國最高的位置。
到了那時,丟了金印還算個大不了的事嗎?
很快進了峽口,趙楷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了,又跑了幾里便見到了大船的桅桿。
婁室猜到了,這個拿斧子的蒲里衍去韓州,一定把他最硬的人都帶去了,留在這里看家的人只敢把船藏在峽谷里,他的信心恢復了一點點。
也許他的那一百個人真的還在船上,只要他們還有命哪怕被人捆著,只要婁室能騙上船也有機會放開他們。
兩艘大船,一前一后,前邊船的纜繩在那塊“銅山縣”的舊界碑上繞了兩三匝,打了結以后還余著六七尺。
原來他不摁著朱鳳英,她自己也下不來,一路上早該顛暈了。
婁室下馬走到界碑前,抽出龍頭匕首一刀割下一截兒粗纜繩來,將它劈細了,先穩穩當當的把朱鳳英綁在鞍子上,回頭看看趙楷還沒影兒。
但此時天光已亮,船上早就發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