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叔問,“岳統制,本帥要聽聽你的想法。”
如果現在抽身走掉的話,足以令繩果白跑一趟,一拳打空。
那些鐵浮圖跑這么遠的路,重甲不可能一直披掛著,那還不得把馬累死,他得拿車拉著來,到了陣前臨用時才能掛上。
要是讓繩果空自往來一趟,其實也不錯。
岳飛好像猜到了劉平叔的想法,說道,“如果我們現在抽身的話,數萬大軍營盤一動人心也就動搖了,毫州敵軍如果此時開城追擊,恐怕我們連自己的一萬人都攏不住,那時也就用不著繩果到了再出手,毫州金軍我們都應付不了。”
李綱說,“因而大帥,你只要攏住你的人別跑,把大營扎穩了,別在緊要關頭給再我玩兒個自潰,日后等我們大破了鐵浮圖,大帥便又有一件不世之功。”
岳飛正在吩咐手下,“我抽不開身,告訴呼延將軍率七千馬軍嚴陣以待,毫州金軍只要敢出來,即便不能全殲,也要給我痛擊,不要顧慮我們的損失!”
劉平叔想道,看來岳飛也是豁出去了,并非只是在忽悠劉某。
岳飛總共只有七千主力馬軍,還要不顧損失全押上去,看來打援也不是空口說給劉某聽的。
那我劉平叔人更多,豈能落后。
劉平叔匆匆回本營,他當下的重中之重便是穩住,也可能岳飛這么盡力的拉著他,就是讓他壯壯聲勢呢?
這次他沒和李綱斗嘴,因為他手下自潰的情形在江南對付戚方時出現過。
鐵浮圖比戚方難辦多了,萬一真出現了李綱說的自潰,在這個關鍵的節骨眼兒上,那劉平叔的英名可就毀到自己手上了。
大營中早已議論紛紛,劉大帥一回來,他手下幾個統制官便趕過來討令:
大帥,我們走不走,汴梁方向金人的大軍一時近似一時了,再不走可晚了!
大帥,我們這一路上繳獲無數,可還沒拉回壽春呢,等著出現不測時再跑,可就沒人顧得上它們了。
大帥,這次過淮河,軍中的那些家屬孩子們都沒帶來,人心思歸啊!
劉平叔往帥案后頭一坐,問他們,“壽春這一戰我軍勢如破竹,跟著本帥從來沒這么痛快過吧?本帥決定了,破掉他的鐵浮圖我們再回壽春!”
一言震驚四座,眾將有的人坐不住了,坐在凳子上不住的挪屁股,“大帥你說的是真的嗎?”
劉平叔對他們道,“是不是真的,我們往營外去看看。”
此時的毫州城外已是一片殺聲,劉平叔帶著眾將站在營門口,往遠處的毫州方向看,出城襲擾的金軍馬隊正與淮南宣撫司的馬軍攪在一起廝殺。
戰場就在毫州城南,離城過不去十里遠,看來金軍一出城,便被淮南司的人抵住了,根本沒容他們走出來多遠。
兩軍角力,講究的是斗智斗勇,力量小的一方要使些巧法兒,比如借助于山林的掩蔽、在丘陵中迂回,布一些疑陣迷惑敵軍。
像今天這樣,雙方在一望無際的曠野里真刀真槍的開打,那就是在拼命,任何一方的花巧也就沒必要使了。
你的人,我的人就在彼此的對面,誰帶了多少人一目了然,這就是要攤牌的架勢,打完了勝負自然揭曉。
這種打法兒拼的是實力,敗了的一方也最服氣,受到的震懾也最大。
例來在兩個陣營、兩國之間,不論一開始是以什么打法兒為主在一起纏斗,但是到了攤牌的時候無一例外,都得這么對削一回。
但是對陣雙方的消耗和損失也最大。
毫州城中的金軍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岳飛還是年輕敢干,拿著七千人去硬碰,劉平叔已經多年沒這么干過了,心臟受不了。
手下人伸著脖子看,人人心中都存著一份擔心,鐵浮圖還沒到呢,岳飛的這七千人倘若頂不住,毫州的金軍往南一沖,頃刻間便可沖到劉平叔的大營。
劉平叔說,“各營穩住勿動,輕動、輕言、擾我軍心者立斬不赦!另外馬上備好本帥那兩千馬軍,隨時準備出擊,岳統制如有松動,立刻給我頂上去助陣!”
部下仍有人遲疑道,“大帥……”
劉平叔喝道,“住嘴!今日保岳統制便是保我們自己,知道不知道!”
遠處的毫州城,城墻低伏在地平線上,城上的箭樓看上去都沒有一棵草高,城南開了鍋一樣,密麻麻的騎軍來來往往,如同滾動的黑旋風……
劉平叔的心里也沒有底,繩果的鐵浮圖還沒到呢,他最硬的先鋒已經全部都投入進去了。
岳飛在毫州城下勝負未分,那么他劉平叔的命運亦在兩可之間,但此時走是不可能了,不聽李綱的忽悠早點脫身就好了。
劉平叔手下的馬軍并不多,不是他不置軍,而是沒有地方找馬。
陛下在黃天蕩繳獲了良馬六千匹,全都給了岳飛,岳飛總共才萬把人,居然就有七千馬軍,張伯英數次叫岳飛回軍,看到的正是岳飛的力量。
眼下劉平叔真不想將手里這點珍貴的馬軍拿出去拼消耗,卻已不便拔營走人了,他這里大營一動,勢必會對毫州城下的鏊戰產生影響,于情于理都不夠人一說。
劉平叔強壓著不叫自己想后悔的事,思謀著,萬一岳飛頂不住,那么他便揮動全軍迎上去,力爭以多打少,先把毫州這道坎兒挺過去再說。
之后,岳飛的態度可能也就不會太堅決了,然后劉平叔無論如何都要退軍了。
激戰一直持續了整個下午,岳飛營內也沒有人跑過來求援,劉平叔心神不定的時候,李綱來了。
李綱帶著岳飛承諾的五千步軍來了,他看了看劉平叔的大營,很滿意。
劉平叔看了看李綱身后的五千人,很不滿意。
其中有三千步軍沒的說,至少槍械是齊全的,另兩千一定就是李綱新招收上來的,“軍服”不整,入伍匆忙到連隊列都沒有好好的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