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張秾這件事面臨的最后難關,可能就是吳芍藥。
貴妃被結拜姐妹挖墻角,傳出去她最有可能生氣,而且氣的不輕,可是康王自己在莽撞時捅出來的大窟窿,總得設法彌補。
康王向來大事小事遇事處理事,當著岳大帥的面雖然有些未表現出來的羞愧,看來也只能笑納了。
他不是岳大帥那樣的完人,他得拉攏各種各樣的人因而不能做完人。
這么一想,康王也只能心安理得了。
他認為當一個王朝出現強盛的征兆時,極位者往往能以王者的寬廣胸懷包容天下,推行并適應有效的政治、經濟、軍事、民族甚至文化的、生活的習俗。
上位者有時不能太明辨秋毫、目光如電的盯著手下的毫末短處,相反要適應各種有能力的人,康王只有表現的偶爾愛貪些小便宜,張伯英這類的人才,方有與他示近的機會,這將令彼此都放心。
做大事不能只憑英雄意氣。
史上最不著調只能砍死蛇的泗水亭長,戰勝過能夠縛龍舉鼎的英雄,因為他將潛在的離心力降至了最低。
次日西岳起航,康王在江州過江。
他在碼頭登船的人叢里見到了張二哥,岳大帥不但留下了他,還提拔張二哥做了西岳大帥親軍中的一員偏將。
張二哥正忙著組織手下上船,康王和他打了招呼,“給紅米寫信了嗎?”
張偏將很氣派,康王離很遠就認出了他,還說到了紅米。
可是登船的時候康王也沒想好,怎么和吳芍藥說張秾,真的很擔心功虧一簣,萬一吳芍藥當眾發作起來他怎么對付。
決定還得用常使的“拖”字訣等待合適的機會。
再說,一位成就大事業的功高蓋世的親王,很快又將重新繼承大統了,真提出來諒她也不敢怎么著。
吳芍藥將來是皇后,她最該懂的只要身為帝王就有三宮六院的權利,這是天經地義的大道理,康王還算很少的呢。
登上北岸時,康王殿下的膽色又壯起來了!
帶著五百劍士雄赳赳過了江,騎馬經黃梅縣到了蘄州,康王期待的人一個也沒在這里,一打聽原來三魚領著人又向前推進了。
蘄州的官員說,吳娘子目前的位置是羅田縣城。
李綱也不在,官員說五王趙樞親自送二十六哥過江,李相爺從蘄州陪著趙椅趕回百里荒原了。
麻城和羅田兩處要地將金軍南下的主路堵住,四太子帶的殘兵敗將再往北走,就要翻越大別山的分水嶺了,上山容易下山難,山陰的氣候比山陽更冷,取暖連火都不敢生,打食就更加難。
康王想,也許等他到羅田的時候四太子已經伏誅了,這是最理想的,那么他將命王貴、呼延、牛皋出兵淮北,吳芍藥隨他回金州。
三日后,羅田縣到了,康王心意迫切,最想看見的人就是吳芍藥。
進了城一問,吳芍藥又沒在。
她帶著王妟、余麗燕、雁翎、詹七娘進山去圍剿金兀術了。
康王殿下眨著眼睛想道,吳芍藥帶的四個人里有三個是打金國來的,幸好有西岳的人跟著。
梁紅玉,張秾、小艾娘子在羅田縣留守,她們告訴康王,淮西的殘敵清剿真的走到了尾聲了,各處沒有正面對抗的情形,只有搜索包圍和追攆了。
但四太子還沒最后落網。
康王急等著趕回金州去,也許完顏宗干已經有動作了。
一旦各地再打起來軍報都是送到金州的,他不便跑到深山親自去尋吳芍藥了,萬一走岔了更耽誤功夫。
又耐心等了兩日,牛皋和呼延將軍都在山里沒見到,康王只聯系到王貴,便將下一步的行動規劃和戰役目的向他作了交代,細節問題同樣沒法兒講。
但西岳留下的將領中只有王貴是正都統制官,呼延和牛皋都是副的,行動的隸屬和指揮沒有任何問題。
如果兵力不足,王貴還可以向吳娘子申借部分劍士助力。
康王得走了,命小艾娘子留下陪梁紅玉,同時等著吳芍藥,告訴她如果淮西事畢,帶剩余的劍士馬上回金州。
張秾也要回金州,她被康王私下告知,張府兩個大拿把她送出來了。
她暗自興奮著,當著梁紅玉的面還得說,“原來朱娘子也到金州了,從她韓州歸來我就沒好好見過,大姐我先行一步去看看,你有功夫也來金州呀。”
羅田縣令和都統制王貴送康王和張秾,在外面正見到伙頭軍們推著好幾架兩輪車、挑著擔子往城外送飯,車上碼的竹笸籮里盛著白米飯,挑子兩邊的木桶里是青翠的腌菜。
康王饒有興趣的叫住他們,上前掀開蒙著的白布,說道,“山里的追剿很辛苦,怎么就給吃這個,為什么沒有肉?沒錢?”
伙頭軍們說,“大王,這可不是給我們吃的。”
康王問,“那是給誰吃的,給災民們吃也得熬點白菜。”
伙頭軍里一個領頭的人說,“是給城外金軍俘虜們吃的。”
康王皺著眉頭,很不高興的問王貴,“哪兒來的俘虜!孤不是早給你們西岳下過嚴令不收俘虜么?”
王貴道,“大王不知,我們是這么執行的,但有些金軍小校在山里一見面便跑上來,抱著我們軍士的腿不放,連爺爺都叫了,餓的那個慘哪。”
“叫啥也不能收!”
王貴說,“可是吳娘子禁不得王婉儀和翎妃、燕妃娘子都給他們求情,就心軟同意收了不到三千人,此時羈押在城外的軍營內。”
康王說,“孤和邢秉懿田春羅起過誓,一個金軍不放,他跑到我們地界行兇作惡還要吃白米飯就著腌菜?”
“大王那這些飯……”
“送回城里接濟窮人!!”
“大王,那這些人怎么辦?餓著?”
“執行原令!江北百姓離家撇業,江南民眾踴躍送糧,邢秉懿省吃儉用攢錢養兵不是用來看著俘虜的!孤再說一次,淮西金軍一個不留!”
這些人的命運因為康王的一句話又變了。
張秾不管康王怎么做,她只想早一天到金州去,就覺著康王這次太不盡人情了,沒考慮余麗燕、雁翎和王妟的想法,也駁翻了吳芍藥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