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黯淡后,冷風狂嘯著,穿林過巷,好似兇獸咆哮般,聲音格外刺耳。
而屋內的氣氛也變得格外詭譎。
“這都是我個人行為,沒人指使我,是我自己干的。”那人還在解釋,似乎怎么都想不到,祁則衍這樣的人會扯謊。
“和先生沒有關系,和整個游家都沒關系。”
“您這是污蔑,害了我們少爺,你還想把整個游家都拖下水嗎?”
男人叫囂著,似乎想以此證明這一切都是他的個人行為。
站在邊上,一言未發的江錦上倒是一笑。
“你這話說得挺可笑,你是游家人,當你做這些事的時候,整件事和游家就脫不了干系?”
“說我們想把游家拖下水?”
“倒不如說,是你想害死整個游家!”
“不是,我沒……”此時游鴻憲正在打量著他,眼底有些許質疑,這讓他越發張皇失措,腦子亂了,都不知該該怎么為自己開脫辯解。
“游先生,這人是你們家的,做出這種下作的事,您覺得該怎么處理好呢?”江錦上笑著看向游鴻憲。
游鴻憲活了大半輩子,若是他們這點伎倆都看不出來,也白活了。
他們根本就不是來找茬的,而是來攻心的。
挑撥,離間關系。
這世上,大抵除了自己,沒有人敢說,可以百分之百信任任何人。
尤其是在做壞事的時候,團伙作案內訌的出事率往往很高,就是因為每個人都無法準確控制。
他知道江錦上他們是故意的,可他心底真的動搖了,他不確定面前這個人,有沒有把他賣了。
最可怕的是……
他們居然將刀遞到了他手上,讓他親自動手解決。
現在這種情況,他如果懲戒輕了,好似有包庇,與他同流合污之嫌疑。
可江錦上和祁則衍說他故意栽贓自己,為了自證清白,肯定要從重處理,這樣的話,如果他心生不滿,直接把自己咬出來怎么辦?
似乎無論怎么處理,他都會陷入兩難境地。
游鴻憲怎么都想不到……
他送出去的刀,會懸在自己頸上。
“游先生?”祁則衍挑眉,“我們也是為了游家的聲譽著想,所以特意送來,交給您處理。”
現在的情況就是,將他推入兩難境地,自己還得笑著和他們說聲謝謝?
游鴻憲咬了咬牙,心里恨透了這群小子!
祁則衍和江承嗣肯定沒這種心智,肯定都是江錦上干的。
京城一度瘋傳他多智近妖,可仔細一想,只是個小輩,能有多厲害,大抵是夸大其詞了。
今日看來……
果真是個禍害!
“先生,這件事都是我一個人干的,是我的錯,我……”男人似乎想要表忠心。
游鴻憲卻忽得抬腳,一下子踹了過去,一腳踢在他肩膀上。
又重又狠,那人本就被祁則衍踢翻在地,胳膊曾被江錦上弄脫臼,這一腳下去,疼得他齜牙咧嘴。
“混賬東西,誰讓你這么干的,自己做錯事,你還想拉整個游家下水……”
“自己做的事,就自己認了,你還敢攀咬別人?”
“手腳臟,就連嘴巴都不干凈!”
“你還敢對打祁家的主意,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
游鴻憲好似氣得急火攻心,上去又狠踹了他兩下,“我們游家怎么會養了你這么個玩意兒!”
好似是被氣得窩火,上前狠踹,可字字句句,聰明人都聽得出來,他在警告這個人。
站在那對中年夫婦身后的人,似乎是想上去勸架,如果再這么打下去,大抵是要出人命的。
不曾想抬手阻止的卻是那位端莊優雅的夫人,她自始至終沒什么表情,只是拿過一邊的小蝶,捏了塊糕點,眼底神色不明。
游鴻憲原以為總會有人來勸架,不曾想,無一人動作。
江錦上這群人也就罷了,姐姐姐夫居然也沒出手,這讓他開始心里發慌。
做賊之人,始終心虛。
他出了口氣,才看向祁則衍,“祁少,我馬上報警,您放心,他是游家人,這件事我們肯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好,我相信您。”祁則衍點頭應著。
他們手中沒證據,今天過來,不過是攻心為上,心亂了,分寸亂了,還擔心找不到證據嗎?
所以他們并不打算太多糾纏。
今天過來的目的,只是敲打一下游家,告訴游鴻憲,就算沒證據,動不了他。
他們也有法子,讓他寢食難安!
“怎么都站著,趕緊坐吧。”游鴻憲見他們沒再多說什么,心底稍稍松了口氣,示意身側的人將踹翻在地,奄奄一息的人扣下去,并且報警,隨后就轉身招待起了江錦上等人。
“坐下喝杯茶,我也得謝謝你們,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們家能出這么一個無法無天的了人。”
目的達到了,祁則衍也不打算與游家有過多的糾纏,他還要去將阮大強,哪有空搭理他啊。
正打算拒絕,坐在邊上,從未開口的婦人說話了,“過來一趟不容易,天色也不早了,留下吃個晚飯吧。”
“不用,太麻煩了。”祁則衍婉言謝絕。
“那喝杯茶,也給你們好好道個歉。”她說著,看了眼游鴻憲,要道歉的,自然是他,“事情總要有個結果,等警察來了再走,再怎么說你們都是受害人,處理過程總要在場才行。”
就算整件事和他無關,做錯事的是他家里的人,賠禮道歉也是應該的。
游鴻憲點頭應著。
祁則衍對于他道不道歉,根本就無所謂,這種人就算是道歉,大抵也不是出自本心,沒什么意思,可是江錦上卻開口了: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坐下喝杯茶。”
祁則衍,江承嗣:“……”
你丫是不是傻子!
這游家是什么地方啊,當初游慎明可是將沈老推撞摔破了頭,還污蔑唐菀,這也算是你的仇人家庭吧,你居然還敢在他家喝茶。
真不怕游家給你投毒啊。
江錦上開了口,祁則衍和江承嗣只能跟著一起坐下。
游鴻憲和他們端茶道了歉,在等警察來的過程中,那位夫人恭喜江錦上喜得貴子。
“謝謝。”江錦上待她相當客氣。
“多大了?快滿月了吧。”
“嗯,快了。”
“帶孩子不容易吧。”
“我還好,我的妻子更辛苦。”
祁則衍和江承嗣有些無語了,搞什么啊,坐在一起聊孩子?他倆也插不上話。
祁則衍此時都在氣頭上,還在擔心阮家那邊的情況,“仇人”家的茶水,他是一口都喝不下。
倒是江承嗣,中午醒來就騎車去俱樂部,來回顛倒,一口水都沒喝上,現在又渴又餓,也就不客氣了。
“是啊,我當初懷孕生孩子,也是九死一生,后來才知道,那都不是最辛苦的,孩子無論長多大,心里都放心不下,生怕她走了歪路,拽不回來。”
她這話說完,一側的游鴻憲神色格外難看。
江承嗣正在吃東西,就連他都聽得出來,這位夫人在敲打游鴻憲,說他教子無方!
她卻笑著看向江錦上,“你家這小祖宗肯定也是萬人寵愛的主兒,孩子可以寵,但不能縱容,該嚴格還是要嚴格的。”
“我明白。”
她只是一笑,忽然起身,伸手將面前的一盤糕點遞到了江承嗣面前。
他急忙起身,雙手接過,“阿姨,這個……”
“這個豌豆黃做得不錯,你嘗嘗。”
“……”江承嗣有些不好意思,道謝就接下了。
江承嗣只是嘗了一塊,即使很餓,也沒繼續吃。
很快警察就來了,了解了所有事情的經過,又給大家做了筆錄,離開時,天已經完全黑透,江錦上等人離開后,那對夫婦也起身打算走了。
“姐,姐夫,不是說今晚留下吃晚飯?”游鴻憲有些著急。
男人沒作聲,先上了車,倒是那位婦人站在他面前,“鴻憲,我們今天只是單純想來吃個飯,我看你的心思也沒在這頓飯上,那吃不吃也無所謂。”
“你的心思,就連那群孩子都看得透,你以為我和你姐夫是傻子?”
“我沒發作,已經是給你留面子了。”
游鴻憲緊咬著腮幫,“姐,這件事有誤會,我根本就……”
“是不是誤會,你我心里清楚,非要說個清楚,那就難堪了,你好自為之。”
她說著就上了車。
游鴻憲氣得咬牙,似乎怎么都想不到,江錦上這群小子會給他來這么一出。
“先生,又出事了!”有人小跑過來。
“又怎么了!”游鴻憲語氣極不友善。
那人沒敢說話,只是把手機遞給了他。
媒體大篇幅的報道:幕后黑手浮出水面,游家做局陷害祁少。
上面有祁則衍帶人進去游家的照片,隨后就有警察過來,加上之前種種,而游慎明故意傷人,甚至為了掩蓋真想,污蔑唐菀的事都被扒了出來。
“我就說嘛,好端端的,怎么所有事情都那么湊巧,原來是游家想為兒子報仇啊。”
“太歹毒了,一定要嚴懲幕后的人。”
“我聽說只是抓了個小嘍啰,這種事若是沒有指使,一個手下怎么敢做這樣的事,我看啊,幕后的人,肯定是游慎明他爸。”
“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上梁不正下梁歪,太惡心了。”
江錦上他們過來時,居然有記者跟著?
他們這樣的人,怎么會察覺不到,知道手中沒證據,就借著輿論搞他,人是從他們家被帶走的,就算澄清此事只是個人行為,卻已經和游家掛鉤!
這個臟點是去不掉了。
“混蛋——”游鴻憲氣得狠摔了手機,“這群臭小子!給我等著!”
江錦上此時正和唐菀視頻,小歪脖子樹看到他,還是很興奮,整個人都湊到手機上,口水糊了一個屏幕。
“你這是在四哥家?”唐菀拿著支架固定好手機,伸手幫兒子擦口水。
“嗯。”從游家出來后,時間太晚,祁則衍趕著去見岳父,江錦上則去江承嗣這里混了口晚飯,因為這里距離江承嗣的屋子不算遠。
“裝修得真好,這么好的房子,居然出租?”
江承嗣從屏幕前以前一閃而過,“說明我運氣好,租了這么好的屋子。”
唐菀只是一笑,叮囑兩人早些吃飯,就掛斷了視頻。
“你和弟妹也太膩味了,都結婚多久了,孩子都生了,這才離開多久,黏黏糊糊的,矯情。”江承嗣叫了外賣,打包餐盒擺了一桌子。
“你住這里,不會整天吃外賣吧?”江錦上皺眉。
“這不是時間太晚,太餓了嗎?外賣方便。”
“你是挺餓的,居然吃得下游家的東西。”
“不過他們家那個豌豆黃確實很不錯,蠻好吃的。”江承嗣低頭吃著東西,“今天那夫妻倆該不會是……”
他指了指東面。
大家都不傻,敢當面說游鴻憲教育兒子出問題的,大抵也只有他親姐了。
“還挺平易近人的,和想的不一樣。”
“嗯,那位夫人還給你投食了。”
“人是挺好的,只是她弟弟就不怎么樣了?你說他們是一個媽生的嗎?”
“這個問題你應該深有體會啊。”江錦上挑眉看他,“你和三哥一母同胞,你怎么和他完全不同?”
“不過她遞過去的東西,你也真敢吃。”江錦上笑著。
“難不成她還能當眾給我下毒?”
“她家一直想找上門女婿,也不怕吃了她的東西,被她盯上?”
“咳——”江承嗣直接被食物噎著了,滿臉嗆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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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爺:吃吧,使勁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