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休休要是那么聽話,她就不叫于休休了。霍仲南拿了她的腿,她整個人像被火烤著似的,肌膚似乎要燃起來,別扭的扭來扭去,一點也不肯配合。
“別看了別看了!大哥,我傷口都要被你看得發炎了。”
“……”霍仲南摁住她,不讓掙扎,“別動。”
“拜托,好癢,哈哈哈,好癢!”于休休抽腿抽腿抽不動,整個人倒在被子上,犟驢子似的掙扎起來,像是被觸到笑點,嘴里哈哈不停,雙手扯得被子翻來覆去,就是不肯讓他看傷口。
霍仲南黑著一張臉,看她咯咯發笑,又是氣又是無奈,還不敢太用力,怕她會弄傷自己,最后無奈,竟是在她屁屁上拍了兩下,就像大人訓孩子似的。
“于休休。停下!”
于休休不是停下,是直接變雕像了。
她裹個被子,披散著一頭長發,呆呆地看著他,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他打了那里…………
這哥哥是瘋了嗎?
真把她當他妹妹了?
于休休腦子嗡嗡響,感覺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又臊又熱,突然就爆發了小宇宙,撲上去捶他。
“我爸都沒有這樣打過我,霍仲南,你這個混蛋混蛋!”
霍仲南怕她傷口感染,由著她抓扯得退了一步,一句話都沒有反駁。可是于休休的精力實在太好,根本就不打算消停,他實在被她折騰得狠了,只能扼了她雙手,直接壓上去,把她放倒,再將她受傷的腳固定住。
“于休休。”他冷眸嗖嗖放涼氣。
于休休縮在他身下,呼呼喘氣,臉頰有著不正常的潮紅。
“霍仲南,你趕緊起來!”
“還動不動了?”
“……不動。”
“哼!”霍仲南顯然不相信她,四周看了看,直接從于休休的脖子上扯下那一條她剛剛到手的絲巾,將她側翻一下,把雙手一捆,“這樣就老實了。”
于休休:“……”
沉默了兩秒,她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尖叫起來。
“霍仲南!你個混蛋,干嘛綁住我?啊,你松開,你放開我。大爺,大魔王,我……靠!你來真的啊?”
霍仲南一言不發。
拿了棉簽,撥了撥被她折騰得再次出血的紗布。
于休休根本不覺得痛。
手不能動,她就用腿踢他。
小丫頭撒起野來,是要人命的,霍仲南離她很近,她一記不中,竟然踢他襠部,半點不留情面。
霍仲南汗毛都豎了起來。
好不容易避開,還是被她鉤了一下。
他抿起嘴,“好狠的女人。”
于休休看他居高臨下的樣子,想翻坐起來,試了幾下做不到,惱羞成怒,雙腳直接纏過去,把他往里一拽。霍仲南收勢不住,往前撲的時候,怕壓到她的傷口,不得不往邊上一側。
“呵!”于休休逮準時間,滾過去就咬住他的脖子。
霍仲南脊背一僵,如遭雷擊。
于休休渾然不覺此時的狀態,她只想獲得自由,于是拼命地貼著他,用小尖牙去咬他,一邊咬,一邊嬌嗔地吼。
“你松開我。霍仲南,你松開我。”
她用了點小力,不輕不重,咬得霍仲南渾身一顫,幾乎不受控制的翻身過去,壓住她……
燈光昏暗,紗簾輕舞,窗外的黑夜吞掉了整個天地的光線,天地間,有一陣反常的安靜,除了窸窣的衣料聲,什么都聽不見。
好一會,霍仲南皺著眉頭直起身,拍她發燙的臉。
“還鬧不鬧了?”
于休休呼吸不過來,氣嘟嘟地看著他,緊緊閉嘴。
“說話。”
“……不了。”于休休認命地瞪眼睛。
她已經發現了,這哥哥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追求女孩子,在他心里,只要不傷害到她,怎么做都是為了她好的,而且他瘋起來太可怕了——
就在剛才,她以為他會吃掉她。
幸好……
于休休心臟砰砰跳,不敢再挑戰他的奇葩底線了。
“真乖!”霍仲南看她一動不動,拍拍她的腦袋,像拍狗子似的,一臉老干部的欣慰,還滿意地舔了舔牙,似乎吃到了什么美味。
于休休臉一紅,偏開頭,由著他看傷口,什么也不說。
幾處傷口都處理過了,出血點全是她自己作出來的。霍仲南檢查的過程不長,動作很溫柔,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好像她是什么稀世珍寶,稍稍一碰就會碎的瓷娃娃。
于休休又好氣又好笑,看他冰冷的眼神和因為擔心而皺眉的樣子,覺得兩種表情極其不搭,卻又十分和諧。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于休休發現,他額頭有汗,睫毛在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時輕顫,專注的樣子,看得她有點癡,安靜得幾乎忘了受傷,忘了這是哪里。
霍仲南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忽然抬頭看過來。四目相對,她干凈的眸子有一層水霧,黑亮而晶瑩,在他的注視中,她眨了一下眼,偏開頭去。
這小別扭——
他慢慢把她的腿放平,輕捋一下她的頭發,把垂下的幾根碎發拂到耳后,又彎下腰去看她的眼睛。
沉寂片刻,他唇角上揚。
于休休到底年紀小,忍不住笑場,然后又氣咻咻地瞪他。
“看著我干什么?”
霍仲南:“好看。”
p;于休休心里一緊,竟在他的低聲炮里顫了一下。
她看他沒有再繼續,努嘴看看腿上的傷,“好了嗎?獸醫同聲。現在可以松開我了吧。”
霍仲南低頭,慢慢扯開綁在她手上的絲巾,悶不作聲。
于休休生氣得很:“霍仲南,你沒發現你這人,有點可怕嗎?哪有二話不說就綁人的?神經病吧!”
神經病?
霍仲南手指一頓。
于休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一剎那,她好像看到他臉色有短暫的變色。
“怎么著,你還不高興啦?”于休休氣得臉都紅了,拿腳尖去鉤他的袖子,“你綁住我,我都沒有生氣,你還給我臉色?喂,你講不講道理的。”
霍仲南:“我沒有。”
這急急地辯解,差點逗樂于休休。
“那你干嘛不說話?”
霍仲南沉默片刻,在她身邊坐下來,“對不起。”
“???”于休休抬抬下巴,一副靜等道歉的樣子。
可是,他不說話,又想來撫她受傷的地方。于休休條件反射地縮回來,警告地看他一眼:“再弄下去,我腿就殘了。”
霍仲南:……
他收回手,指頭捻了捻,乖乖放在腿上。
“我爸走的時候,他們都告訴我,只是小傷。”
他突然喑啞的聲音,嚇了于休休一跳。她抬眼看著他,這一次,他只留給她一個側臉,目光落在了一家三口的合照上。
“他笑著說話,像你一樣。讓我去睡覺,說等我醒來,他就好了。我相信了。可是,我醒來……他沒了。”
霍仲南描述得很平靜。
語氣里幾乎聽不出傷悲。
但于休休與他相識這么久,還是第一次從他嘴里聽到他的親人。
怪不得他那么神經,一點小傷緊張成這樣,再三確認傷口,醫生都說了沒問題,他仍然不放心,甚至神經質地把她綁起來,一定要看著她的傷口沒問題才放心——
于休休不知道一個人的創傷應激反應到底會有多強,但是她能真切的感覺到霍仲南從得知她受傷后有些過激的反應。
那么緊張,那么恐懼。
這是一種病吧?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只是默默的,把腿伸出去。
“你玩吧。”
霍仲南偏頭:“???”
于休休差點咬到舌頭,“我是說,你想看就看吧。”
霍仲南:……
“沒有感染。”他說著,又拿了冰袋細心地為她冷敷那一處碰撞的淤青和紅腫,“有什么不舒服,要告訴我。”
于休休抿抿嘴,乖乖點頭。
“我沒事了,你去休息吧。”
“我就睡在這里。”他說完,指了指沙發。
于休休:“……”
霍仲南目光涼涼:“我不放心。”
這是個小傷啊,大哥。于休休內心在咆哮,這個人是必須讓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才可以嗎?
不知道為什么,于休休突然想到那些年爸爸外出打工,每每傳來什么不好的消息,媽媽總是徹夜難眠,一次次說“要是我在他身邊就好”。即使她明知道,哪怕她在身邊,也什么都幫不了他,但她就是想把自己最重要的人,納入視線范圍才放心。
霍仲南對她,也是這樣嗎?
于休休心里的郁氣漸漸散去,
“我突然發現,我對你……好像很重要呢?”
霍仲南看她一眼,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把藥放好,就回過頭來問她:“剛才為什么要走?”
于休休當然不能承認是怕他去找男妖精,只能隨便找個借口,“我只是想去衛生間,”
霍仲南走過來,彎下腰要抱她。
于休休嚇住,扯被子蓋住自己,“做什么?”
霍仲南:“抱你上衛生間。”
于休休:……
大哥,她只是腿受傷,不是殘廢了,也不是三歲小孩兒,尿尿這種事情,難道還需要他來幫忙嗎?
她雙頰緋紅,“我自己可以。”
霍仲南掃她一眼,沒說話,一個彎腰就把她抱了起來,大步走向衛生間。于休休尖叫一聲,臊到極點,其實她很想再掙扎一下,可是有了剛才的教訓,她不敢再折騰了。
好在,霍仲南沒那種奇葩的愛好——
他把她抱坐在馬桶上,“好了叫我。”
于休休哭笑不得,急得吼出來,“你快出去吧。我快憋不住了。”
霍仲南走出去,關上門。于休休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感覺他就在門外等著,一顆心砰砰亂跳,無奈地捂臉,
“大哥,你走遠一點啊。”
沒有聲音。
“你在那里,我不行。”
這下有了腳步聲。
很輕,但于休休確認他已經走遠。
呼!這叫什么事兒啊?這個人真的有病。等她好起來,非得給他治治不可。于休休松一口氣,隨便解決一下,起身走到鏡子前洗手,這才發現自己一張臉蛋兒像豬肝兒似的,紅得滴血。
媽呀!
再和他相處下去,她會不會爆血管?
這種把她當殘廢一樣的照顧方式,吃不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