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東西,還是找人?
原來懷揣秘密這種事還真不是個人專利。
但不管是找人還是找東西,能找到固然是好,可明知道已經找不到了還一意孤行并且一頭扎進滿是荊棘的暗路上,就注定孤獨,因為回不了頭,所以只能負重前行。
江執再去翻開薛顧先的日記本時就在想,如果此時此刻薛顧先就站在他面前,他第一句話要跟他說什么?
怕是最想問他一句:你后悔過嗎?
又或者是問:值得嗎?
江執坐在椅子上,一頁頁翻著日記本。窗外夕陽陳色,落下最后一抹余暉,孱弱的光影沒夠到他的肩膀,拖移在原木色地板上,卻使得他背影孤獨。
頁頁都擠滿字跡和構圖、數字,還有各類顏料的標號,還有部分工作心得。也不是沒感嘆之言,不過寥寥數句,不涉及個人,只有對石窟的癡迷。
重點部分是關于0號窟的,有些記錄至今江執也沒看懂。
但有句話,現在他反過頭來再去看就多少明白了。
“人擺舞動,歌起像走。數日后,耳邊凄聲不絕。”
大抵說的就是祁余他們在窟里的經歷,可后半句的“數日后耳邊凄聲不絕又是怎么回事?”
沒見祁余他們幾人提到過這點,而且石窟他也是進了的。
薛顧先在日記里也提到了舞種的結合與變異,換言之,當年的他也跟沈瑤一樣,在質疑壁畫上的那一小截舞種。其中在本子上也寫下韓熙載夜宴圖,并且在這一行字下面用鋼筆重重劃上數道橫線,橫線下方寫有“缺失?”
缺失?
這兩個字也讓江執琢磨了不少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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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溱這陣子過得沒滋沒味的,曲鋒一竿子不知道去哪嘚瑟了,兩三天聯系不上人。盛棠那邊接手了0號窟的修復工作后就忙得腳打后腦勺,以前只做臨摹的時候還能天天在群里打個卡,時不時再跟她們分享點小八卦什么的,現在倒好,有時候在群里@她好久才能露面。
她還好奇盛棠提到的那位江醫生呢,照盛棠的意思,那人毒舌、性取向不明、流氓,更重要的是欠錢不還……這么個劣跡斑斑的人盛棠竟能忍到現在,這怎么能叫程溱不好奇呢?
從設計館取完資料坐上地鐵后,程溱掏出手機又看了一眼,朋友圈里也沒什么有意思的事兒。
游葉在國外做學術交流,回程遙遙無期,盛棠跑去敦煌閉關……程溱想著導師對她在擇業上的建議,一時間心煩意亂。
群里靜悄悄,她連能商量的人都抓不著。
明明是酷暑的天,可她出了奇地感覺孤獨寂寞冷啊。
曲鋒打來電話的時候正好趕上中轉站,下了一群人,車廂里空了不少。程溱半步都懶得挪去坐座,就單手摟著扶手桿靠在車廂中間。
信號尚且不錯,曲鋒的話傳達得也很清晰,大抵的意思是他還得在外地忙半個月才能來陪她。程溱聽了心里委屈,說,“怎么總是說話不算話啊,當時咱們都說好了去敦煌找盛棠玩的。”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曲鋒在那頭不高興了,“玩玩玩,你就知道玩,讓你來我這進美術館工作又不干!兩地跑你不嫌累我還嫌累呢,還總說我不陪你,我不賺錢吃飯啊?”
程溱聞言炸了,“你說是人話嗎?什么叫我只知道玩?我玩什么了?這大半年我在設計館忙的時候你來看過我幾回?喪不喪良心?還兩地跑,跑的都是我行嗎!”
她一炸廟的時候嗓音就控制不住,車廂里除了車輪撞擊鐵軌的聲音外就是她義憤填膺的大嗓門,成功的引來一眾注目禮。
喊完她就后悔了……
完了,給東北人丟臉了。
現在不少有閑著沒事偷拍視頻的,要是被人拍了發上了網,再配個類似“某線地鐵驚現狂躁沒素質東北類犬女”的標題,那她的高知識分子形象就全線坍塌,有嘴都說不清。
于是頂著看熱鬧的目光,程溱的嘴角盡量抿出了一抹賢良淑德的微笑,壓下嗓音,憤憤的情緒通過咬得咯咯作響的牙根,“你愛咋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