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白天,盛棠都廝殺在第一線上,為了Fan神能夠屠榜劈開了一條血路。下午的時候,沈瑤沒能如愿等到盛棠前來一曲飛舞,這倒不像是盛棠的性格,平時只要是答應了的事,盛棠不會放誰的鴿子。
去房間找她,這才得知盛棠在網上跟人杠起來了。
各人有各人的崇拜。
Z大的這場講座本就是集大成者,雖說Fan神的確受到歡迎,尤其是得到不少女孩子喪尸般的狂熱,但也有別位名家的擁護者,在為自家愛豆打榜時就自然會起摩擦。
這要源于盛棠的來勢洶洶。
用程溱的話說就是,這次盛棠是鐵了心要為Fan神屠榜,肝裂安利,瘋狂拉票,甚至拉了司邵他們幾個組成了拉票隊,以他們的人脈關系再繼續擴散,定制了各種拉票口號和主題,還迅速設計了Fan神剪影形象,氣派得很。短短時辰里,不但整個Z大,就連鄰校都領教了盛棠的瘋狂。
楊晉他們也沒能幸免于難,那是被盛棠逼著不得不就范,盛棠說:球場上你們還想占我便宜是吧,手段忒不光彩了,現在要你們贖罪的機會來了!
楊晉能怎么說?嘴長在她臉上,上下嘴唇一碰,他們校籃球隊的名譽就毀了,只能同意。整個籃球隊的人再朝著本校擴散求票,邊發鏈接邊在心里嘀咕:盛棠這姑娘,白瞎長那么漂亮了,果然一肚子壞水。
盛棠更是一個電話打給盛子炎,“爸,您給Fan神拉個票唄。”
盛子炎得知事情原委后哭笑不得,直說她胳膊肘往外拐,誘她道,“你讓你爸我也屠個榜,到時候往講臺上一站多給你長臉。”
盛棠甩了句能讓盛子炎吐血的話,“他是神,我得為神出征。”
對,Fan神就是神,你爸我就是一坨翔……話說,Fan神什么鬼東西?不顯山不露水的,就這么把我閨女拐走了?
盛棠還真要為神起征殺伐,提出的口號最響亮:為榮耀而戰!
她自己光是看著這幾個字都感動壞了,榮耀,沒錯,榮耀只能屬于Fan神。
但在別人眼里這榮耀的歸屬可未必是Fan神,就這樣,網絡摩擦起來了。
剛開始還是理性分析,從作品到近幾年所取得的獎項,雖說各個名家從事的領域不同,但總體都是在一個大類下面,所以評判起來也就那幾個指標:作品、獎項、論文、對中外的影響。
有人不服Fan神很正常,不露面不說,作品跟其他名家比也不能算多,論文沒見著,獎項沒有,唯獨就是修過的壁畫在國際上影響不小。
也有人拿著Fan神退還敦煌壁畫一事做了文章,質問盛棠,這神的稱號從何而來?既然是神,怎么連幅敦煌壁畫都不敢接手?
還有人陰陽怪氣:修壁畫的而已,能跟其他美術大家相提并論嗎?
盛棠看見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言論都要氣炸了,開杠!
盛棠撕逼的時候,江執和肖也誰都沒閑著。一直以來肖也都在對0號窟從地質層到顏料層進行數字化分析,0號窟看著就那么大,但每朝每代的壁畫都各有特點,所做的工作就要從各個樣塊的組成進行分析。
其實后來不管是江執他們進0號窟,還是現如今羅占和祁余在窟里工作,都已經見不到異常現象了。每次開會的時候祁余總說,好像咱們開窟的時候,里頭的靈氣就跑掉了。
壁靈一說不是空穴來風,自古以來,有壁畫就有壁靈。有壁靈的壁畫不僅僅指石窟里的,還有洞穴壁畫、墓葬壁畫、寺廟壁畫甚至還有西方壁畫。
但行話中的壁靈并非是外界想象中的,成精成妖嚇人害人。他們所說的壁靈是指壁畫的靈魂、氣質,是一種透過壁畫表面能夠感受到它所形成的那個年代的文化魅力、傳遞的精神。這就好比一個人的內在,是快樂的、憂郁的,是堅強的還是脆弱的?
每個朝代的壁畫都有大致相同的氣質,但細看每一個壁畫又有各自的不同。
這些個不同的氣質體現,就叫壁靈。
可祁余嘴里的“靈氣”,就是指壁畫里一些活著的東西,他一直覺得壁畫里的世界是鮮活的,尤其是反映民生內容的壁畫,里面的人和物因為吸納了天地間的靈氣有了鮮活的氣質,外人將這天地間的平衡打破,那口子仙氣也就飛走了。
肖也不信邪,始終沒放棄對異象的分析和調查,但談何容易?異象不再出現的原因有多種,有可能跟空氣有關,可能跟氣候條件有關,可能也跟顏料對濕度、溫度的變化有關。就好比之前有人在雷雨天氣看見故宮宮道上經過清朝宮女似的,多少年過去了,直到現在也沒人能給出精準答案。
肖也面對工作向來軸得要命,又喜歡死磕到底,而江執呢,又縱容他這么做,任由他對著顏料肆意發揮去。多少次胡教授都明里暗里提醒江執,有些不必要的就別死摳了,不要浪費時間。
江執四兩撥千斤:每個修復師都有自己的修復習慣,肖也在工作上的計劃我無權干涉,再一個,不要用時間緊任務重來約束修復師,修好壁畫遠比修完壁畫更重要,這個道理胡教授最明白。
就這么懟人,在工作上不大留情面。
肖也在跟江執商討古法顏料的時候,得空看了一眼投票頁面,還不忘跟江執開玩笑道,“真的,看在盛棠這么一心為你的份兒上,你都得把你的一身本身傳給她……臥槽!”
江執一直在對比顏料模板,頭也沒抬,“人在京城腳下呢,說話文明點。”
“不是,你自己看。”肖也將手機往他跟前一遞,“棠姑娘這是要干什么?”
江執停下手里的活,拿過手機一看,投票頁面上除了各個名家和投票數外,還有留言區。此時此刻上面都吵開了鍋,說什么的都有,有針對fan神的,也有針對其他名家的,七嘴八舌。
當然,其他人說什么對江執來說并不care,他只看到了盛棠的留言。
也不能說他格外關注盛棠吧,主要是盛棠的那條留言直接掛了置頂,挑釁意味極強——
孫子們!就事論事不明白對吧?張嘴就不會好好說話對吧?等著啊,姑奶奶讓你們知道什么叫辯論,什么叫拉票!
跟帖回復有數千條……
江執看著眼暈,自然不會無聊到去翻下面的回復都寫了什么。頁面一退,直接用肖也的手機撥了盛棠的電話。
一直在響,沒人接。
江執二話沒說出了門,肖也見狀緊跟其后。
他是沖著盛棠房間去的,到了門口敲了半天的門也沒人開。肖也納悶,“去沈瑤屋了?不是幫她研究香旋舞的事兒嗎,房間里跳不開吧?”
江執直接打給沈瑤。
她倒是挺快就接了,但聽著像是在外面,吵吵嚷嚷的。江執問她有沒有跟小七在一起,沈瑤那頭似乎有人高呼了一聲,緊跟著是如潮如浪的歡呼,口哨聲也此起彼伏。
沈瑤在那頭的聲音挺大,“對,在一起呢,我們來Z大了!”
怎么又去Z大了?
也不知道那頭怎么了,沈瑤風風火火地掐斷了通話,這一點都不像她平時沉穩的性子。肖也說,“肯定是沖著投票的事兒去的,就不知道棠棠打算作什么幺蛾子。”
江執轉身就走。
“哪去啊?”
“Z大。”
不是,顏料的事兒還商量到一半擱那扔著呢,去Z大摻和什么啊?
“棠棠做事有分寸,你真當她能去跟人打架啊?”肖也在他身后喊。
江執頭也沒回,“你愛跟不跟。”
盛棠要去真打架他還倒不擔心,大不了受委屈了他再幫她打回去。剛才跟沈瑤通電話的時候,那一聲高呼他聽著有點耳熟。
好像是那個叫司邵的。
腿不是折了嗎?挺能蹦跶。
盛棠在Z大搭起了臺子。
確切來說,這臺子是在盛棠往Z大趕的時候就開始搭建了。盛棠出房間之間就給司邵去了通電話,豪氣萬丈的,“我要搭臺子唱戲!”
司邵打從一開始就知道盛棠遇上Fan神的事兒能有多瘋癲,留言區的罵戰他也看了,像極了盛棠的風格,不跟你對罵,直接動真格的。
搭臺子,而且是在Z大,那就是盛棠要“開唱”了,用她的話說就是:來,我告訴你們什么叫就事論事!
想都沒想,叫了校籃球隊的所有人去幫忙,他甚至拖著條不方便的腿來現場支持盛棠的“壯舉”。Z大雖說分不同學院,平時各個社團做活動也是有片區和各自領域,但籃球場這塊地界算是整個Z大的中心之地,但凡有點動靜都會引起口口相傳。從昨晚到今兒白天,投票區的所有動態都被學子們關注,所以籃球場上搭臺子的搭臺子,拉橫幅的拉橫幅,大家就知道八成跟投票的事有關,都紛紛來湊熱鬧。
盛棠到了之后親自上陣,又拉了不少彩旗來。對于臺子布景這些哪能難倒盛棠和司邵他們?加上程溱一起,那各個都揮灑成畫的,顏料直接成桶上,分工明確,很快臺子上就熱鬧極了。
尤其是盛棠在一塊大白布上直接潑墨,那畫筆瀟灑飛舞,顏料運用自如,哪怕隨意一揮暈染了布料也不怕,緊跟著又被盛棠沾了顏料的畫筆一轉,倒成了點睛之筆了。
她畫的就是Fan神的側影。
沒錯,相比海報和講座屏幕上的臉部剪影來說,這次盛棠畫的竟是一位男子的全身側影。雖說依舊看不清長相,但那道身影頎長挺拔,惹眼得很。
背景是一望無垠的戈壁灘,那身影就佇立在天地的恢弘之間,似神祇般孑然。看似黃沙漫土,可整個畫布是有顏色的,有斜陽西落,似撒了把火種在人間,身影就如同嵌在磅礴的余暉里,又像是游走在時間的長河中。
沈瑤雖說畫功不及盛棠,但也加油助力了,她畫了飛天上去,于火紅的祥云之上。盛棠趁此又畫了幾身飛天,手抱笙樂的,反彈琵琶的……
一時間,敦煌的瑰麗就躍于畫布之上,迎風豎起的那一刻,操場上的同學全都震驚了。
一直以來盛棠都覺得,敦煌文化有一種魔力,雖說就是個彈丸之地,可千百年來走過的絲路和悠蕩在天地間的駝鈴聲從未被黃沙掩埋,不管日月輪轉何時,敦煌的力量始終都在。這力量能勾出人心最純粹的信仰和崇拜,是真正敬畏天地。
所以原本只是看熱鬧的一群人,在見識到那飛天的絢爛時,一時間都肅靜了。
相反忙活的人還后知后覺。
像是程溱,幫著渲染完橫幅后畫筆一擱,扭頭看了一眼畫布,皺眉,“這布怎么瞅著這么眼熟呢?”
盛棠大功告成畫筆一扔,“你新買的白被罩啊,剛才回公寓找物料的時候我順手帶出來的。”
程溱天雷滾滾,“盛棠你是鬼嗎!干啥玩意啊!我是花大價錢買的……”
盛棠一擺手,“為了Fan神什么都值得。”
你為了Fan神,我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