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時間為名  216 我有你就夠了

類別: 現代言情 | 都市生活 | 他以時間為名 | 殷尋   作者:殷尋  書名:他以時間為名  更新時間:2020-09-02
 
這是盛棠萬萬沒想到的。

聽著他說父母早年分離,聽著他說八歲那年被媽媽送上飛機獨自飛往中國,聽著他說那么小的年齡跟著爸爸闖南走北……等等這些經歷早就超出了她的想象。

可是相比他之后所講的,這些只是冰山一角。

“怎么……會這樣?”

江執放下手,仍舊低垂著頭,說,“我是后來才知道,其實我媽在送我走的那年就已經得病了,那病折磨了她好多年……等我回去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垮了。”

那一年是程嘉卉的父親給江執打的電話,跟江執說,你還是回來吧,你媽她情況不是很好。

當時江執并不知道程父口中的不是很好是什么意思,程父說,你媽生病了,在電話里一句兩句的說不清楚,趕緊回來吧。

臨離開敦煌前,江執跟薛顧先說,要他跟他一同回去。

江執說,這么多年了,我媽總在看您的照片,她很想您,現在她病了,您跟我回去看看她吧。

薛顧先卻要他先回去。

因為那一年,大家都圍著0號窟在轉。

0號窟的出現叫整個研究院的人都為之震驚和重視,它從面世那刻起就面臨著緊急搶救和修復的任務,當時的0號窟沒有窟門,惡劣的氣候條件下,風沙和河床不停沖刷著山墻。而薛顧先,就是0號窟的發掘者和修復的主力。

江執并不認為一個石窟的重要性能高過他的媽媽,也不關心他們口中說的什么第二藏經洞。他就站在會議室門口,等著薛顧先散會出來,一等就是從白天等到晚上,困了就窩在墻角邊,聽見一點動靜就能猛地醒過來。

他近乎是哀求薛顧先跟他一起走,呈現出從未有過的執拗和無理取鬧。

“那時候就是有種預感,好像如果我爸當時不跟我走的話,他就再也不能走了,我媽也再也見不著他了。”江執苦笑。

盛棠這顆心啊,聽得簡直是疼死了。

可最終薛顧先還是沒能跟江執一起走。

他信誓旦旦地跟江執保證:一周,爸爸向你保證一周之后我就過去找你和你媽媽,你先回去照顧你媽,好嗎?

江執踏上了回程。

到了地方后直奔醫院。

等他把江蓁蓁從醫院接回家后,江蓁蓁聞言江執的轉述后沉默半天,然后笑了,笑中有苦澀的,跟江執說,如果你爸來不了的話,你記住,千萬不要怨恨。

江執跟江蓁蓁說,不,我爸肯定能來,他像我保證過的!

江蓁蓁抬手摸他的頭,憐愛地說,媽媽這輩子過得很好,因為有你啊,你才是媽媽最大的驕傲,只是……以后凡事你都要靠你自己了。

江執緊緊攥著江蓁蓁的手說,媽,您有我,還有爸爸,我們是一家人。

想到這兒,江執唇角的笑盡是苦澀,頭靠在沙發上有些暈暈沉沉,可眼眶紅了,鼻腔又酸又漲的。幽暗里,盛棠看得見他的神情,尤其是他微微發紅的眼角,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當時他才13歲啊。

“那后來……”她遲疑。

江執驀地咬牙,眼里暗沉沉的,“后來他沒去。”

盛棠呼吸一窒。

沒去……

她迅速地整理了一下時間線,心驀地一驚。

江執轉頭看她,“你想到了吧?”

盛棠心口突突跳,大腦卻空白一片。

江執沒再說話,轉回頭,一張臉又陷在暗影里,剛剛的情緒已經被壓下,卻更是孤獨。

薛顧先失了承諾。

一周之后江執始終沒等來薛顧先。

后來他給薛顧先打了電話,在電話里薛顧先一個勁跟他道歉,并表示他一定會去,說有些工作需要交接,之后他就會去找他們。然后要他把電話給江蓁蓁。

薛顧先同江蓁蓁通電話的時候,江執都沒舍得離開,他隱約聽著薛顧先的聲音,總覺得雖然氣,可也心里踏實。

后來當江執長大了,再回想起當時自己的這副心境,總會有幾分嘲諷,他總認為大人不會騙小孩子,可他忘了,大人也是人。

相反,當時江蓁蓁的反應很淡定,哪怕是薛顧先跟她保證說,他這次就是打算過去跟他們一起生活的。

而江執,高興了很久。

以至于薛顧先跟他說,兒子,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放心,一個月后我就過去找你們,再也不走了。

父親的承諾對年少的江執來說,就是海岸上的燈塔,多少個午夜夢回,他想到薛顧先的話都會樂得睡不著。

可一個多月過去了。

直到江蓁蓁因為病情再次住院,江執都沒見到薛顧先的影子。

那一年的那一晚,江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的。

哪怕是很多年以后,江執都不敢刻意回憶起那晚。

那晚,搶救室上方的燈亮得刺眼,紅得叫人心慌,頭頂的燈慘白慘白,就跟一只只鬼臉似的死盯著他,或是盯著搶救室,隨時準備沖進去拖拽魂魄。

江執沒站沒坐,就縮在角落里盯著那刺紅的燈。

他希望它趕緊滅,可又怕它趕緊滅……

再后來,是混沌的記憶替代了莫大的悲傷。

是醫生們的身影,白花花的似鬼魅,還有推輪床轱轆碾地的聲響,來來回回的腳步聲,最后落在他耳邊的是程嘉卉父親的聲音,他說,小執,要不然你給你爸打個電話吧。

程嘉卉的母親跟江蓁蓁交情好,歇斯底里地痛哭:現在打電話還有什么用?他要是想來的話早就來了!

但江執還是渾渾噩噩地打了個通電話。

電話那頭一直在響,卻始終沒人接聽。

江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親手為江蓁蓁蒙上的白布,只是蒙上的那瞬間,他覺得胸腔是被巨大的悲愴撞擊,疼得難以呼吸。

眼淚,卻一滴沒掉。

好像從那天起,他就不知道怎么哭了。

所有悲傷的情緒都會堵在心里,想發泄,發泄不出來,不想憤怒,卻能沉淀在骨血里,綿延多年。

他總會想起江蓁蓁接薛顧先電話時的神情,微笑、淡然和平靜,薛顧先在那頭說,你等我。江蓁蓁只是輕輕淺淺地說了一個字,好。

而掛了電話后,江蓁蓁跟江執說,我有你就夠了。

原來,江蓁蓁早就知道他不能來。

給母親下了葬,江執又往國內去了通電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打這通電話,也許,就是很想問問薛顧先為什么不來。

這一次,電話接通了。

卻是胡翔聲接的電話。

跟江執說,你爸失蹤了。

------題外話------

就問你們一句,心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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