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來挺瘆人。
老板娘就站在王瞎婆子身邊,懷里還抱著她的貂毛外套,毛茸茸的挺暖和不假,可就是渾身發涼。
她給江執遞了個眼神,意思挺明顯:看吧看吧,我說什么來著?
江執沒進一步領會老板娘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后注意力就轉移了。他的視線跟著王瞎婆子的走動而移動,然后產生了疑問:這人是真瞎了嗎?
王瞎婆子在說完那句話后就從玄關直接走到窗子前,期間毫無障礙地避開桌子、椅子,就跟眼能瞧見似的。
她在窗子前停住腳步,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就站在那不動彈,少許又折回床邊,微微低頭。
江執就站在床邊,一直盯著她的臉。
她像是在“看”盛棠,可眼睛明明是看不見的。
江執眼皮一抬,看了一眼老板娘,手指一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老板娘也是聰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抬手指了指眼睛,然后搖搖頭。那意思就是告訴江執,是瞎的,沒錯。
“這姑娘是去了陰氣重的地方啊。”王瞎婆子開口道。
又“環視”了四周一圈……
“帶回來這么多不干凈的東西啊。”
老板娘也跟著瞅了一圈,雖說瞅不到,但還是戰戰兢兢的。
江執對神鬼之事不信,但也不反對,始終就是抱著“鬼不犯我,我也不犯鬼”的原則。
聞言這話后他問,“都是什么?”
“長期處在暗冥的,沒辦法投胎的怨靈啊,不過它們也沒想害人,就是跟著這姑娘呢。”
說話間,盛棠暈暈乎乎地又醒了,眼睛似睜非睜的,但也恍惚間瞧見了床邊的王瞎婆子,嘴里含糊道,“你是誰……是來送大肘子的嗎……”
江執見狀坐到床邊,抬手撫她的頭,低語,“醒了?感覺怎么樣?”
“大肘子……”
盛棠掙扎著起身,還晃晃悠悠的,江執扶穩了她,她就順勢靠他懷里了。
老板娘一聽這話,走上前說,“妹子,大肘子不急啊,咱有的是,現在先讓這位婆婆幫你看看啊。”
盛棠在江執懷里耷拉著腦袋,有一聲沒一聲地吭嘰,“看什么呀……”
“小姑娘我問你,我現在跟你說話,你能聽得清嗎?”王瞎婆子輕聲問。
盛棠反應了半天,喃喃,“就像……隔著一層塑料布在說話。”
王瞎婆子嘆了口氣,“我看到這小姑娘離魂了,魂在陰曹地府呢,得叫回來才行。”
老板娘湊近江執,壓低嗓音說,“王婆婆是開了天眼的,看東西都不用凡胎肉眼看呢。”
江執微微抿唇沒做反駁,可心里大概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人的生理很神奇,像是眼睛看不見的人,那她的聽覺就會十分敏銳,哪怕眼前無光,她也能靠著聽力來判斷方向或一些事情,這就是人體器官功能的相互補救。
所以開了天眼?
江執倒是聽過有些得道高僧有這本事,至于眼前這位,他意見保留。
王瞎婆子走到盛棠面前,摸起了她的手,輕輕掐了掐她的中指,少許點了一下頭,然后一手覆在盛棠的頭頂,嘴里嘟囔了些令人聽不懂的話。
江執看不懂,但多少也能猜出來,這可能是在“招魂”。
果不其然,王瞎婆子折騰了一會兒,說,“行了,今晚差不多就能好了。”
“能痊愈?”江執問。
王瞎婆子站在原地,聞言后抬頭“瞅了瞅”,又像是在環顧四周似的。想了想說,“我今天只是把她的魂兒給招回來了,這姑娘清醒倒是能清醒,但是啊,她身邊這么多東西跟著,以后肯定也會很麻煩。”
老板娘本來對江執他倆就心懷內疚,一聽這話著急了,忙問怎么辦,又拜托王瞎婆子無論如何都要幫著弄一弄這件事。
這期間江執沒說話,始終在思考。
王瞎婆子問話了,“你先跟我說說這姑娘去什么地方了。”
這句是問江執。
江執這手始終摟著盛棠,生怕她一頭栽床底下去,對王瞎婆子也沒隱藏。王瞎婆子一聽,一拍大腿,“漢墓那種地方哪適合姑娘家啊?陰氣多重啊,怪不得除了這些東西,還有個頭發老長的女的跟著她。”
“那……女的是誰啊?”老板娘聽了肝顫。
王瞎婆子說,“就是從漢墓里跟著這姑娘出來的。”然后搖頭又碎碎念的,“我就不明白了,你們一個兩個的老往古墓里跑什么啊,那里面住著仙家輕易不能打擾,一旦犯忌,仙家就會懲罰你們,之前那幾個男的也是……”
說到這兒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馬上閉嘴,不再多提了。
但這話落在江執耳朵里,那就多留了心眼了。看來老板娘說的也都是實話,姜晉真是找了王瞎婆子。
想了想,他態度一轉問王瞎婆子,“那頭發老長的女人就是仙家?”
王瞎婆子搖頭,“仙家是要修行的,哪會輕易跟著人出來,是這位姑娘進墓驚擾了仙家,仙家才任由墓里的東西跑出來跟著小姑娘,頭發老長的女的最厲害,是這些東西的頭,真想折磨人那是會往死里折磨的,要不然這小姑娘的魂怎么能去陰曹地府了?就是被他們給拖下去的。”
老板娘聽了直哎呦,然后請王瞎婆子無論如何不能看著不管。豈料王瞎婆子直擺手,“不行不行,漢墓的事我不管,這都是她的造化,我也管不了。”
“咋能管不了呢!”老板娘急了,懇求,“你得管啊,要不然這大妹子咋整?”
奈何王瞎婆子還是拒絕,并且拿回自己的外套打算要走。
江執見狀,將盛棠扶靠在床頭,起了身走到王瞎婆子面前,語氣懇切的,“婆婆,聽老板娘說您是當地看事和平事最厲害的了,您看您要是不幫忙的話就沒人能幫忙了。您剛才提到的那幾個男的……他們其實是我同事,他們您都幫了,我這徒弟也請您幫幫吧。”
王瞎婆子詫異,“你也是考古隊的?”
“是啊,其實我也從同事那聽說了您的本事。”江執的態度跟語氣一樣誠懇,“您看啊,我們就是從事這行的,上頭領導要求下墓,我們總不能不下啊。我這徒弟啊,平時乖巧得很,也特別聰明,有前途的,您不能眼睜睜地……就任由那些個東西害她吧?”
“你這做師父的啊,對徒弟還真上心。”王瞎婆子重重嘆了口氣。
說完在思量,一時間沒再說話。
江執見狀,又加了一句,“您需要準備什么我都配合,不管花多少錢,只要能讓我這小徒弟健健康康的就行。”
王瞎婆子聽了這話,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一點頭,“行吧,我就幫你這回,錢是肯定要花的,可不是花我身上啊,我得替姑娘走地府一趟,是用來打點小鬼的,我也得準備點東西,今晚后半夜吧,我替姑娘弄一弄。”
江執就等著她這話呢,聞言后嘴角微微揚起,問,“后半夜的事我能參與嗎?畢竟是我的人,我擔心。”
王瞎婆子想了半天,一點頭,“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