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盛棠特別想聽故事,尤其是從江執嘴里講出來的,而且她堅信漢墓里的秘密一定挺有意思。
但是!
一回房間里,暖和氣兒迎面撲過來的時候,是干燥溫暖的味道,盛棠一時間沒撐住瞌睡的來襲,眼睛一閉就睡著了。
是的,旅館里來暖氣了,在第一波寒流來臨之前。
江執和盛棠剛推門進來的時候,打老遠兒就聽見老板娘在樓上的大呼小叫——
“來氣兒了啊,大家都檢查一下暖氣片,哪屋有漏水的趕緊吱聲啊!還有,不準接暖氣水不準接暖氣水不準接暖氣水啊!”
關于接暖氣水這種事盛棠倒是不陌生。
剛入大學那會兒,入冬之后,原本就怕冷的盛棠更是不敢碰涼水,那水從水龍頭沖出來的一刻都能一直涼到骨頭縫里。程溱點子多,擰開暖氣片最外頭的閥門,接里面的熱水洗襪子之類。
盛棠看了直驚奇。
程溱不以為然,挺瀟灑地跟她說,這有啥,我老家那頭的人經常這么干,當然,后來就不讓了。
不讓了……
盛棠就在心里嘀咕,她老家那邊都不讓了,那學校這邊……
果不其然,沒兩天程溱就被宿管抓了個正著,礙于是新生身份沒通報批評,但也是狠狠地訓了一通。程溱挨了訓,當著眾人的面兒還挺瀟灑的,一揮,嗨,多大事兒啊,大驚小怪的。
但回了宿舍,夜深人靜的時候就開始偷著抹眼淚,盛棠好死不死地看了個真切。她跟盛棠說,真他么丟人!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兒,姑奶奶也是要面子的啊。
等盛棠睡醒的時候,才恍覺自己做了一場夢,夢里面她回到的地方就是大學剛入校那會兒,程溱問她,畢業后你有打算嗎?
她沒猶豫,告訴程溱,去敦煌。
程溱驚訝地看著她說,我以為你立誓要當畫家呢。
去敦煌,她堅決地說。
好像,從小到大對色彩的喜愛都是為了去敦煌而做的準備。
程溱不明白她當初的選擇,其實盛棠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對敦煌那么執念。后來她覺得,應該是在看見老爸筆下的敦煌第一眼時就向往了。
直到遇上江執她才知道,老爸的信仰ꓹ只是戀慕著敦煌的老媽,他畫下的每一筆敦煌都是為了老媽。
盛棠覺得自己終于想明白了一個問題:自己如此愛著敦煌,是因為老天早就安排了她與江執相遇相識的地方就在敦煌。
可能是室內暖氣太足,讓她的腦子終于活絡了起來ꓹ這個世紀大難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她轉過頭,江執就睡在她旁邊ꓹ一手枕在腦后,一手搭在身側。
許是在她一頭栽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時候ꓹ他也就躺下睡了。
好像,成了自然而然的事了呢。
盛棠側過身ꓹ雙手墊在臉下面ꓹ細細打量著江執的側臉。
具體幾點了懶得起床去看,也不想再扭頭去抓手機。就知道窗外的光很柔和,是近夕陽的光線落了進來,整個屋子就跟鍍了一層薄金似的。
有幾縷是鍍在了江執的臉上,在他的側臉輪廓上勾勒出了淺淺光暈。
她覺得,他可真好看呢。
睫毛也長ꓹ從她這個角度看ꓹ密而翹得能讓女人嫉妒。
其實他闔眼的時候就少了攻擊力ꓹ柔和又俊美ꓹ叫人總想著親近再親近。可一旦他醒著ꓹ尤其是眉毛微挑,唇抿緊時,那股子不怒自威就迎面而來,刻薄、挑剔、不近人情外加桀驁不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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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吧盛棠覺得,不管是他睡著還是醒著,模樣她都喜愛。
安靜得很呢。
有暖氣的房間,呼出來的氣息都是溫暖的,沒有雜七雜八的聲響,老板娘也沒再大呼小叫,這一刻靜謐得竟叫人感動。偶爾會有聲響,來自窗子旁暖氣片里,是暖氣熱脹的動靜,卻更能顯得室內安靜。
“我呢……”
突然的出聲嚇了盛棠一跳,一激靈,這才反應過來,聲音出自江執。
江執轉過身,跟她面對面的姿勢,睜眼。目光澄亮得很,看來早就醒了,剛剛不過在閉目養神。
盛棠僵著沒動,就見江執的薄唇一張一合的。
“平時是不大喜歡別人盯著我臉看的。”他接著說。
盛棠愣了愣,然后哦了一聲,其實她也不喜歡別人盯著自己臉看,而她,平時也不會盯著誰臉能看上半天。
江執笑了笑,抬手,修長手指曲起摩挲著她的鼻梁,“但是吧,你看了我半天卻什么都沒做,這也叫我挺沮喪的。”
盛棠有點沒轉過來彎,他的手指又輕柔,摩得她鼻子挺癢,于是一個沒忍住,打了個瀟灑痛快的噴嚏!
打得耳膜都在嗡嗡作響的。
完事后她覺得……江執想要她做的事絕對不是這個。
抬眼看江執。
他也是一臉無奈地看著她,手指還懸在她鼻梁上——
“棠小七,你生猛過頭了。”
果然。
和諧的一幕被盛棠這不合時宜的噴嚏給攪合得稀碎,再續是不可能的了,至少不再安靜,老板娘訓兒子的動靜從一樓直穿三樓,那嗓門吊得賊高。
盛棠從床上爬起來就算整裝待發了,催促著江執解密。
江執坐在床邊,懶洋洋地抻了個腰,扭頭問她,“你不餓嗎?”
盛棠不餓,但被他這么一說方覺出餓,又有絲絲縷縷的香味從門縫里鉆進來……果然是老舊的旅館啊。
晚餐挺豐富,有加菜,尤其是江執和盛棠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老板娘美滋滋地跟他倆說,今晚有口福了啊,好酒好肉伺候著呢。
盛棠覺得奇怪。
江執倒見怪不怪,看樣子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笑了笑,說了句好,然后坦然上桌。盛棠在他對面坐下,看著老板娘將做好的菜一盤盤上桌……
東北菜量大,盤子更是比臉都大出好幾圈來,兩個盤子上桌就能擠滿了,更何況多盤。又上了瓶白酒,盛棠一瞧,嚯,茅臺,這手筆,行啊。
“誰這么缺德啊?你又不能喝酒,故意的吧。”盛棠挑眉說了句。
把老板娘招呼過來,盛棠剛想讓她把酒撤了,就被江執阻止了。他跟老板娘說,“讓他出來吧,花了錢也算是個小金主爸爸了,總得露個面。”
老板娘一拍他肩膀,“要不說就是教授呢,聰明得很。”
說著去前臺打電話了。
江執抿唇淺笑,看著盛棠問,“你猜是誰?”
盛棠咬著筷子頭想了想,“姜晉?”
江執嘴角揚起。
果然,是姜晉。
接到老板娘電話后風風火火從樓上下來,一屁股坐江執對面,火急火燎的——
“江教授,漢墓里的事快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