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是從老邪頭那得到的,老邪頭用它來壓咸菜。
他們的到來令老邪頭有些惶恐,與此同時也有討好的意思,等他們打算離開時說什么都要給他們帶來自家產的咸菜,不管三人如何婉拒,老邪頭還是給他們裝滿了一小兜,跟他們說別嫌棄。
江執的目光落在了從咸菜缸里拿出來的石頭上。
一塊是大的,普普通通的石頭,挺有分量,適合壓菜用,另一塊不大,如同陶塤大小,看樣子是用來卡大石頭縫隙的。
等江執拿到手一看才知道是石巖質地,上頭繪有花紋,隱約是西域風格,被鹽水浸得很是模糊,更奇特的是,石頭最頂端有個凹槽。
老邪頭說,當時他順走了帳篷包里的所有東西,有吃的喝的,還有張畫,然后就是這塊石頭。
不管是拓畫還是石頭,在他看來都不像是值錢的東西,尤其是這塊石頭,灰突突的也不是玉石,帶回來之后就扔咸菜缸里了。
“仔細分析帳篷里的對話,其中一個人交代另一個人看好東西,那個人回答說,都在包里,該留手的我都留手了。”江執也戴上手套,接過盛棠手里的石頭,凝視,“老邪頭說,當時石頭是跟拓畫放一起的,說明除了拓畫外,這石頭也是他們重要的東西。至于留手,我想就是指拓畫的復印品吧。做他們那行的謹慎,輕易不會帶真品出來。”
盛棠不解,“這塊石頭如果也是寶貝的話,那他們為什么不做個贗品帶出來?”
“說明這塊石頭他們會用得上。”江執輕輕轉動石頭,借著光線細細觀察,“必須用真品。”
“用?”祁余抓住他話里的關鍵字。
江執肯定地點頭,示意給他們看,“石頭上的凹槽不是天然形成的,有人工刻鑿的痕跡。”
盛棠腦袋使勁往前湊,真是瞅了好半天才發現端倪。石頭泡在咸菜缸里太久了,久到光是看著都有股子咸菜味,更別提上頭的痕跡了。
對江執的確是心存佩服,眼睛可真毒。
羅占在旁挺隨意的來了句,“就跟古墓機關似的,對得上才能打開機關。”
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他臉上。
看得羅占好生不自在,“我、我就是隨口啊,你們是專業的。”
“門兒清啊羅占。”盛棠笑說了句,轉頭看江執,“說不準真是呢,如果是人為的話,有凹槽的話肯定要有與之匹配的凸擋。”
江執卻很堅決,“就是用來打開0號窟某機關的物件,石巖質地跟0號窟相符,還有上面的花紋,雖然已經模糊不清了,但跟0號窟殘缺的龜茲線條很相似,記得窟里西壁上的稷神圖吧。”
盛棠和祁余都記得,那塊稷神圖面積不大,破損嚴重,但能判斷出是最早期的龜茲畫風,而這種藝術風格存在于敦煌石窟中也是被看做始發。
在歷史長河中,作為中國古代西域大國之一的龜茲,一度是絲綢之路新疆段塔克拉瑪干沙漠北道的重鎮,龜茲擁有比莫高窟更久遠的石窟藝術,而龜茲人擅音樂歌舞,這在壁畫中有諸多顯現。
而0號窟肉眼可見的壁畫中風格多樣,也有零星壁畫內容是從沒在其他窟中出現過的,像是跟幻戲圖風格相似的壁畫內容,再像是江執剛剛提到的稷神圖。
曾經在連云港和福建華安發現的巖石畫上都出現過稷神崇拜圖,屬于原始社會藝術的體現,而0號窟中帶有明顯的龜茲風,他們曾經經過對比分析,破損最嚴重的稷神圖雖不起眼,卻能從隱約可見的繪畫風格判斷出0號窟開鑿的年代。
“所以,這塊石頭是跟0號窟同一時期產生的?”盛棠狐疑,“是用在還沒找到的窟中窟?”
江執拿起拓畫,若有所思,良久后說,“也許,就是打開窟中窟的鑰匙。”
盛棠盯著這石頭左看右看的,真要是這樣,那它可就價值連城,這些年卻被人扔進了咸菜缸里……
“而且……”江執分析,“我們可能都想錯了,老邪頭和祁師傅家被盜,對方沖著的不是拓畫,而是這塊石頭。”
關于家里被盜這件事老邪頭沒瞞著他們。
據老邪頭的描述是:家里被翻得底兒朝上,每一角都沒放過。
“家里的情況你們一眼都能看見,哪有什么好偷的呢。”老邪頭跟他們說。
跟祁師傅一樣,沒丟什么值錢的東西,關鍵是家里也沒值錢的。但老邪頭比祁師傅倒霉的是,在拾掇家里的時候從高處摔了下來。
老邪頭拍著一條腿跟他們說,“就一個寸勁摔骨折了,也沒多高的地方,現在只要一降溫腿還疼呢。”
這就是齊校長愧疚的原因,介紹了一筆生意,也不能大富大貴的,不料兩人都倒了霉。
現在看來,既然對方是有意做了拓畫復制品,那手頭上說不準就有原件,所以復制品沒了并不緊要,但石頭非同一般,是個原品。
對此,羅占很有發言權,“我重新翻查了之前丈量的資料,還是一樣的結果。”
四人陷入沉默。
是啊,無論是從經驗還是直覺都存在窟中窟的可能,尤其是眼前又得了幾樣證據,可謂是板上釘釘的事,但是,入口呢?
江執在翻看羅占遞上來的資料時,藍霹靂馱著棠小八又慢悠悠地爬上了書桌,在他們眼么前溜達來溜達去。大家都沒功夫搭理這倆,唯有盛棠抬眼看了看它們,
一時間竟心生感慨。
像是又回到了兩年前一起工作討論甚至爭執的場景,藍霹靂也像這樣,馱著棠小八在看熱鬧。
可這種感慨沒持續多久,她手機響了,工作室那邊催促她回去開會,祁余看了一眼時間,跟羅占說,該出攤了啊……
等大家起身要離開時,盛棠心頭忽然竄起難以言喻的感覺,很不舒服,她十分的不喜歡。
快到門口時,祁余還是忍不住問了江執——
“接下來打算怎么做?”
這話問得多余,因為江執的計劃早就在群里跟大家說了,想要六喜丸子重組再進0號窟。盛棠心想著,或許祁余是想找個臺階下。
豈料江執卻說了句,“看看再說吧,你們先忙自己緊要的事。”
下了樓,祁余還不舍的回頭張望了一眼。
沒過兩天,祁余的一通電話打過來,盛棠才明白當時江執說那番話的意思。
接電話時盛棠正在跟司邵做新品顏色對比方案,那頭很難得的火急火燎——
“江執什么意思啊,不是說重組六喜丸子嗎?怎么他一個人就進0號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