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占平時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做起事情來干脆利落,講求效率。
等一行人再進0號窟的時候,通往藏星洞的山門已經挪開了。山門雖說不是壁畫主體,但也捎帶著壁畫的邊體,所以進行了妥善保存。
往通道順的臺階還在搭建,羅占對下行階梯進行了方案調整,更適合日后一旦開窟使用,更重要的是,通過調整上口和下口的坡度來達到減緩氣流對沖和光線差異的效果。
江執帶著團隊的人踩著山石往下順的時候,那些個寄生物在隱隱蟄伏著,因為羅占很好的控制了窟內的氣流、水分和光線等因素,所以這次大部分的寄生物都處于死寂狀態。
黏貼在山壁上不動的寄生物基本上看不出來,近乎透明。有微微激活的一星半點的,是有淺淡光亮的,這也是壁畫“活”了的原因。
六人按照之前安排好的分工進行。
江執給大家的時間是三個小時,這是他跟羅占在測評窟內環境、空氣條件后得出的最長時間。超過三個小時,空氣里的硫化物會增多,影響空氣中的穩定性。
在這三小時內,祁余和沈瑤要盡快采集東西窟內各個壁畫監測點上的寄生物和樣塊,肖也要將窟內所有除去壁畫的物品移走,分類、整理。
江執和盛棠兩人要將東西窟壁畫完整的復制下來,要精化都毫米的清晰度,每一處細節都不能放過,在光線不明的情況下,這著實是很費力氣的工作。
想來當時薛梵教授所面臨的情況更加惡劣,但在那種情況下還能臨摹窟中壁畫,也挺令人尊敬的。盛棠在最開始接到這個任務時心想著挺簡單,但真正實操下來就頭大得很,也就想到了薛梵教授曾經的不易。
羅占仍舊沒下洞,他始終是要觀測數據,一旦數據上有任何的波動,他都要第一時間通知江執撤離。
大家的防護措施都做得不錯,尤其是祁余,別人戴口罩,他戴的是防護罩。
下窟之前他們一致認定祁余的體質特殊,可能對寄生物更敏感些,所以回回中招不說,還中的邪乎。每個人下窟之后的反應不同,這也是他們重點要研究的方向。
三個小時,爭分奪秒。
東西兩窟,每個人的任務都挺重的。
相比之下,肖也幾乎是要來回來的折騰。雖說要整理的物件不算多,但每一樣都是上了千年的東西,輕拿不行重放更不行,他自己發明了個類似鏟子的東西,防止磕碰,“鏟子”用竹子做成,韌還薄,一鏟下去還能擎得住物件。
但鏟的時候要十分小心,因為寄生物無所不在,空氣流動太大就會將其激活,到時候他們又會轉為被動。
他幾乎是一樣一樣往上運。
羅占做了個小吊板之類的工具,肖也將清理好的物品小心翼翼放在栓有吊繩的板子上,羅占再謹慎地往上拉,一趟又一趟的。
三小時,在窟里不過就是一瞬。
對于修復師就是這樣,在窟里待著,時間就成了虛無。
時間一到,六人手上的工作也恰到好處的完成。就是祁余在提交標本的時候,眼神開始明顯的不對勁。
也就是在大家準備出窟的時候,祁余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現在窟內整體的狀況是,山門開,一旦窟內有空氣流動,那就會影響寄生物的活躍程度。也意味著如果在規定的時間里不離開的話,大家都會受到影響。
可祁余就死活不走了。
驀地往窟門位置一坐,兩只眼睛直勾勾地往藏星洞方向盯。又是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味道……羅占眼疾手快上前來拉他。
他卻怪叫著死活不挪地方,防護罩也撇了,整張臉都變得猙獰。
見羅占上前,竟沖他揮了工具刀。
盛棠借著光亮看得清楚,祁余的眼神就跟上次一樣,充滿了近乎想要殺人的戾氣和想把一切占為己有的貪婪。
羅占的手臂被劃傷了,傷口雖不深,但見了血津。
見狀江執暗呼不好,就在祁余揮舞著工具刀站起來的時候,他快步上前,照著祁余的后頸又來了那么一下子。
祁余回頭瞅了江執一眼,暈暈乎乎的沒站穩,緊跟著趴地上了。
盛棠心頭一凜。
冷不丁想起之前在洞里的時候,把祁余打暈的也是江執。
這手勁,可以啊。
思緒就飄遠了,肖也說江執手無縛雞之力,戰斗力為渣,她瞅著可不像呢。
現在愈發覺得,可能肖也真被騙了,被江執拿來當槍使了。
關鍵是,肖也還樂此不疲的。
江執對羅占說了句,“交給你了。”
然后又甩了甩手。
想到之前他說過,該給手上個保險,還真可以有,盛棠心想著,祁余要是老這樣,著實費手啊。
羅占讓肖也幫著搭把手,然后像背麻袋似的背起祁余,只是嘆了一聲,也沒多說別的。
祁余再醒來的時候,正好趕上胡翔聲來了宿舍。
幾人在書房里,沏了茶,在談0號窟除了薛梵外的幾具遺骸的事。
見祁余頂著一頭亂發晃晃悠悠的進來,胡翔聲糟心的嘆了氣,茶也沒心思喝了。
“祁余這種情況不適合繼續留在0號窟啊。”
祁余一聽這話頓時清醒了,立馬搬了椅子坐胡翔聲身邊,“別別別師父,我覺得我特別合適,0號窟我都跟兩年多了,沒誰比我更合適的了。”
好家伙,把閑置的時間也算進去了。
胡翔聲一臉的憂心忡忡,摸摸他的頭,“你體質不行啊,對0號窟過敏。”
盛棠在旁沒忍住,撲哧笑出聲。
胡翔聲扭頭看了她一眼,她趕忙收聲。
祁余都快哭了,“不過敏啊師父,我不是過敏體質,我就是吧,”他急著找借口,“就是在采集寄生物的時候松了一下防護罩,真的,憋得慌,可憋可憋的了,我就是想喘口氣。”
胡翔聲看著他良久,說了句,“你吧,哪哪都好,就是心里頭的執念太深,所以才會被幻象牽著走,這次更過分,還傷了人。”
傷、傷人?
祁余是半點印象都沒了,扭頭一看,羅占沖他揚了揚胳膊。
貼了個哆啦A夢的創可貼。
祁余一時啞口,但下意識想的是,還好,傷的是羅占,他皮糙肉厚的。
而羅占呢,許是看出來他心中所想,似笑非笑地跟胡翔聲說了句,“沒事胡教授,反正他傷我也不是一回兩回了,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