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療養院,只服務于宋硯沉一人。
說是療養院,更像是他的私人別墅。在療養院后面,有一片天然的小森林,被納入了療養院的范圍。
后面的花園,有一條路可以通往那片小森林。
森林里的樹木枝葉很繁茂,遮擋了陽光,外面的陽光,只能透過枝葉的疊加,落下斑駁的光斑在地上,形成光影的畫卷。
宋硯沉牽著喬蓁的手,從后花園走入了小森林,斑駁的光落在了他們身上,也讓他們的表情,處在了光與暗,虛與實的臨界點。
“蓁蓁……”宋硯沉突然停下,側身面對喬蓁,將她另一只手,從褲兜里拉出來,握在自己掌中。
喬蓁沒有說話,也任由他如此。
“我沒想到你會這樣說。”宋硯沉的聲音有些沉。
喬蓁自認五感極佳,所以她確定自己聽出了宋硯沉聲音中的顫抖。
“你所給予我的,是我一直以來渴望的,卻又不敢奢想的。”關系的確認,太讓人猝不及防,以至于剛才宋硯沉仿佛置身于夢中,直到現在,走了好一會,他才逐漸清醒。
“你想反悔?”喬蓁突然問。
宋硯沉沒有避開她的眸光,突然笑了。那笑聲,穿過層層枝葉,是開懷的,也是暢快的。
他猛地把喬蓁擁入懷中,低頭埋入她的頸間,努力的嗅著她的味道。“后悔?我怎么會后悔?我一輩子都不會后悔。”
喬蓁雙臂輕輕抬起,環住了他的腰,在他耳畔低吟,“那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
這個問題,讓宋硯沉渾身的肌肉猛地一緊,他把喬蓁抱得更緊。他怕,他怕自己給不了喬蓁幸福,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死去。
如果今天喬蓁沒有突然這樣說,他根本不可能坦誠自己的心意。
他不能那么自私,自私的把喬蓁拉到他身邊,卻又給不出任何保證,反而讓喬蓁跟著自己一起痛哭。
宋硯沉從不認為自己是懦夫,但哪怕有一絲機會,他也不會這么提心吊膽的。可偏偏,他努力了那么久,卻連一絲希望都看不到。
他的病,就是一把無形的刀,可以輕易的毀了他,他不想也不愿去毀了喬蓁。
可是,他又舍不得放手。理智與感情的拉拉扯扯,最后還是喬蓁猛地推了自己一把。
‘我怕,把你拖入萬丈深淵,痛苦而絕望。’宋硯沉在心中道。這個世界上,唯一讓他心動的人,就在他懷中。
他曾試想過,若是有一天他會永遠的失去她,那種感覺,光是想想,就足以讓人痛不欲生。
宋硯沉的沉默,讓喬蓁心口刺痛。她抱著男人,低喃道:“宋硯沉,你以為招惹了我之后,就算你不做任何表態,找個沒人的地方死去,我就不會痛?不會難過?如果你真的不希望你影響到我,那就應該從一開始就不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宋硯沉眸子劇顫,緊接著渾身都跟著顫抖起來。
他離開了喬蓁的肩膀,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讓喬蓁看清了他瞬間蒼白下去的臉色。
“對不起……對不起……”他不斷的重復這句話,神情充滿了痛苦而絕望。
喬蓁說得對,如果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不招惹,那就根本不要出現好了。
現在這樣的局面,是在折磨誰?
在喬蓁面前,他毫無遮攔的展露了他的脆弱。一個被怪病折磨了26年的人,他其中的一面,是脆弱的。
喬蓁緊緊抓住他的雙臂,雙眸危險的瞇了起來,“你想跟我說的就是對不起嗎?”
“他說了。”蘇暢的眼神泛空,神情也有些木訥,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
蘇垣詫異的看著她,不敢確定自己的猜想是不是真的。他試探的問,“你向硯沉表白了?他拒絕了你?”
他還不知道,喬蓁突然過來的事,只是以為他姐終于把十多年的暗戀說出口了。
蘇暢搖了搖頭,嘴角泛起苦笑。
指間一松,原本在手里把玩的空酒杯,落在了沙發上,她抬起手,落在自己的眉眼上,“我沒說。”
“那怎么……”蘇垣皺眉。短短半天,到底他姐和宋硯沉之間發生了什么?
“我見到了她。”蘇暢又道。
“誰?”蘇垣越聽越糊涂,直接把他姐擋住眼睛的手拉開,看到了從她眼角滑落的眼淚。
蘇暢的雙眼睜得大大的,盯著天花板。“你說的那個女孩。”
“啊!喬小姐!”蘇垣反應過來。
蘇暢又緩緩的道:“她來了,我見到了她,見到了硯沉在她面前的樣子,很陌生,卻更有人情味。”
蘇垣在心中把姐姐說過的話來回組織了一下,又問,“所以,硯沉說了什么?”
“說是他的女朋友。”蘇暢笑容苦澀,閉上了雙眼。
蘇垣頓時一臉同情的看著自己姐姐。
“所以,你想跟我說的只有對不起嗎?”喬蓁瞇起的眼縫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她敢保證,如果宋硯沉敢點頭,她一定會揍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還好,宋硯沉極快的將自己的情緒冷靜下來。他被喬蓁話中那句,‘不要出現在我生命中’給嚇到了。
或許曾經可以,但現在,他怎么可能忍受生命中沒有喬蓁的存在?
“除了這三個字,我還想告訴你另外四個字。”宋硯沉反握住喬蓁的雙臂,恢復了以往的樣子,仿佛剛才的脆弱和彷徨根本就不是他本人。
喬蓁微微抿唇,危險的氣息并未消散。
仿佛,只要宋硯沉接下來說的話,不是她想要聽的,她就會……
“我心悅你!”
喬蓁瞇起的雙眸,驀地睜大,眼中的戾氣瞬間消散。她的心因為這四個字跳得很快,有一種快要溢出來的欣喜,在心口變得滾燙。
宋硯沉的大手,順著她的手臂緩緩下滑,抓住她的手,將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指,擠入了她的指縫中。“你說得對,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我們明明知道彼此的心意,卻又不戳破。是我先招惹你的,又怎么能臨陣退縮?”
“你不怕自己會死了?”喬蓁面無表情的諷刺他。生病的宋硯沉,格外的弱勢,也格外的讓她想要……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