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霞滿天,此時紅樓之中,已經關門謝客,大堂內其它桌椅也都搬到了屋角,空蕩蕩的就留了一張桌臺,坐著欽使、縣里的顯貴和來自海州的官家。
說起來,國主設宴,本來應該在府衙后宅,卻不想這位小國主要來外面的酒肆,也太不合規矩。
欽使喬舍人、別駕李景爻、參軍王吉,雖然心里都覺得這小國主,一點禮儀不懂,但自然沒人說破。
不過三個人心思就有些不同了,王吉瞥著陸寧的眼神,隱隱的就有些輕蔑之意。
王吉在本地也有親眷,本來此來,就想和這位小國主打聲招呼,讓小國主對自己親眷多多照看。
但現在,王吉卻心中只剩冷笑,農蠻就是農蠻,上不了臺面,不過走了狗運罷了!
陸寧當然是前世的思維習慣,下館子,自然找外面的飯店酒樓。
自己府里,廚子還都是劉志才的舊人,總得一切換了新貌再說。
劉漢常,臉腫的豬頭一樣,遠遠站著,欲哭無淚。
原來,不是縣令,是國主,這,下道令喻,要自己的小命跟玩一樣,完了,真的完了!
他的腿,打擺子似的,抖得厲害。
本縣官員幾乎被一網打盡,陸寧暫時又沒有任命府官,所以,桌上坐的只有五人。
除了陸寧、欽使喬舍人、州別駕李景爻、州司法參軍王吉之外,就是唯一一個沒被治罪的本縣經學博士馬竼化。
不過馬竼化這個老學究顯然被縣里的變動嚇得不輕,山羊胡顫悠悠的,目光閃爍,做賊一般,不敢和眾人對視。
紅樓的店主是個土蠻婦人,膚色黝黑,嘴唇甚厚,眉目倒也姣好,加之土著裝束,露出肚臍銀珠,耳戴大大銀環,別有一番野性風情。
在她斟酒之時,王吉就笑曰:“京師有胡姬獻酒,東海有蠻婦布菜,聊以自wei,聊以自wei!只是黑白分明,美丑涇渭,哀呼,哀哉!”
眾人都笑,那蠻婦知道王參軍乃是嘲笑她,賠著笑,卻更加小心伺候,土蠻在唐人眼里地位特別低,很多唐人都將他們當野獸看待。
李景爻卻是微微蹙眉,桌上除了馬博士,級別最低的就是這個王參軍,七品官而已,也太輕狂了,不管從哪個角度,在本縣國主面前,也不該如此孟浪,喧賓奪主了。
就不說賓主國主,單論品級的話,東海公是從二品上,比你這從七品下高了二十多級!
不過同為海州州官,李景爻知道王吉,背后有大靠山,在州衙就飛揚跋扈,便是刺史大人,也對他有些忌憚。
“第下,你物色的府官,人齊了之后,直接具表上奏就可,也不過是一個流程。”喬舍人對陸寧拱拱手,神態很是敬重。
李景爻心里點點頭,不虧是在中樞混的,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的功夫從來十足。
陸寧笑著點點頭,說道:“明白。”心里卻在琢磨別的事。
大夏天剛過,裹著狐裘,卻不覺得熱,反而挺舒服的,也真是奇怪了。
卻聽喬舍人又道:“聽聞第下有一張神弓,不知道是何人打磨?第下還有印象嗎?”
陸寧眼神就微微一凝。
喬舍人也是受上官托付來問問。
聽說這位東海公射殺周國國主并不僅僅是靠出其不意,也不僅僅因為他的箭術特別精湛,主要還是那把神弓射程特別遠,其箭矢的箭簇,更是前所未見的精鋼。
但戰事之后,找到這位射殺周國國主的功臣時,他手中的弓箭已經不見。
而這位縣公第下當時渾渾噩噩失魂落魄的,也根本問不出什么。
現在金陵城的達官貴人階層又流傳一個說法,唐才是天命所歸,周國國主是遭天譴,不過上天,假借了一個小團練的手而已。
這個傳聞在京城特別流行,當然,喬舍人也明白,必然是有皇族在其中推波助瀾而已。
當然,上天選定的這位誅殺周逆的功臣,大肆封賞也是必然的。
這才有裂土封國的違背唐制之封賞。
不過,對“上天”交給這位少年郎的神弓,京城里自還有達官貴人念念不忘。
喬舍人的上官,樞密使陳覺就是其中一個。
聽喬舍人問,陸寧目中光芒閃了閃,笑笑說:“不太記得了。”
當然不能說自己會打鐵,而且應該是現在這個世界里,最會打鐵的人。
不然唐主一道旨意下來,要個幾千套甲具兵器,自己別干別的了,天天打鐵就行了。
對打鐵的技術,陸寧還是很自信的,前世就喜歡打鐵鑄造冷兵器乃至原始火槍,被雷劈后,感官更為敏銳,力量更足,對力量的把控精度也更高,鍛鐵時將流鐵中的碳及其它雜質鍛打出來的技術,比之前世還高了一籌,不說材質厚重的兵器,就是打造些精巧的小部件應該都不是什么難題。
喬舍人的問題,卻是令陸寧琢磨,開府之后,自己是可以招募府兵的,到時候訓練出一支親軍,用自己打造出的和這個世界有代差的兵器,就算人數少,也會成為一支不可侮的力量吧?
更開始琢磨,火藥,火器。
不知道用這個世界的資源,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
陸寧沉吟之際,王吉或許覺得氣氛不夠歡樂,舉起酒杯笑笑道:“縣公第下,你可是有艷福啊!我查抄劉逆內府時,見到了劉逆正妻,真是個迷人的y o u物呢,第下一人收三美,可羨煞了我們!”
喬舍人和李景爻都笑,便是經學博士馬竼化這老學究,眼中也帶著那么些不明意味,咧嘴嘿嘿傻笑。
酒熏之時,談論美人本就是常態,互相開對方美妾的玩笑也所在多有,更別說劉逆的三美,現今已經被貶為奴,跟物件沒什么區別。
陸寧的眉頭卻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