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趁著浴室上曬得水還滾燙,陸寧舒舒服服沖了個澡,爾后穿著令裁縫特制的睡衣,進了書房,這明湖別苑的書房,雖然還有席,但卻擺上了后邊有斜靠背的軟榻,類似比較低矮的沙發,席上則鋪著軟綿綿的獸皮,這樣靠坐在軟榻上,或讀或寫,就舒服多了。
陸寧拿著毛筆,正在寫準備給學館用的第二階段的教材。
第一階段的教材,陸寧已經定稿,除了識字以外,就是簡單的算術。
而第二階段,陸寧準備錄入一些簡單的天文地理自然知識,當然,不能太超越這個時代,而是按照現在人們的觀念,略微向前進一小步,就算住的大地是球體,圍繞太陽轉這種簡單的常識,都不可能錄入,不然只會引起恐慌,甚至招來文人們的攻擊和禍端。
準備大量招收學員的學館,正在籌備,而且,陸寧準備強迫自己家佃農子女們,六歲后,十歲前,必須進私塾,若不用這種非常手段,估計也招不到幾個學生。
當然,十歲以后,很多佃農家都將子女當半個勞力用了,那時候,就憑自愿了,總不能就可著自己的心情,根本不管現實情況亂搞,不然非天怒人怨不可。
非佃戶的子女,如果要來自己的私塾,那也歡迎,當然,那就需要交學費了。
這個主意剛提出來,甘二郎及一些胥吏差役就都給子女報了名,而且,都繳了學費。
當然不是他們對子女有什么遠大的期望或者認為國主第下編審的教材能點石成金,怎么看,國主第下也不是文人,他編審的書經,也不像能給孩子們提供光明的前途不是?
以前的縣經學博士馬竼化,現在的東海國學倌令,對未來學館生員教授什么,好像已經完全插不上話,全憑國主第下做主。
不過,國主第下越是搞不靠譜的事業,越需要人支持,不然國主第下辦的學館,收費的名額,根本無人問津,那國主第下的心情肯定就不怎么美麗,國主第下心情不美麗,他們的日子,還能好過的了嗎?
學館什么時候重新開館還沒著落呢,早早就收了十幾個孩童的學費預付款,陸寧編審教材的勁頭就更足。
雖然知道那些家伙,這是在交保護費呢,但想來你們以后不會后悔。
門被輕輕叩響。
尤五娘的聲音:“主君,是奴,五兒。”
“進來吧。”陸寧話音剛落,尤五娘推門而入,她顯然也是剛沐浴過,頭發濕漉漉的,但還是極為精致的盤成高高美髻,一襲淺紅絲綢襖褲,粉色繡花鞋,很輕便,更顯嬌俏可人。
尤五娘的這一身絲綢衣褲,也是陸寧令一名女裁縫按他給的圖樣裁剪而成,給尤五娘和甘氏各做了幾身,玫瑰花盤扣,開在襖的側方,和后世復古衣服開扣方法一樣,盤扣精美,顯得甚為誘人,更凸顯尤五娘小腰肢盈盈一握和迷人高s o n g組合的玲瓏身子曲線。
不過,便是尤五娘,這種新式衣褲也只在內宅穿,算是只有陸寧才能看到的福利。
雖然不知道主君為什么喜歡胡服,但在內宅當常服也不錯,穿起來確實輕便方便。
還是不用動手,尤五娘用靈巧玉足褪去鞋襪,將各種時令水果切成的果盤放在桌上,這才跪坐在了矮桌對面。
其實陸寧本來是在矮桌對面也想放這種軟榻沙發的,但卻遭到了無聲的抗議,尤五娘也好,甘氏也好,從來不會在對面坐下,卻是開始跪坐在桌側,顯然,和主家面對面坐著,太沒禮儀,和她們從小受的教育格格不入。
無奈下,陸寧只好撤去了對面的軟榻沙發。
“生態平衡……”水汪汪鳳目瞄著桌上的書冊,尤五娘好奇的念叨。
說起來,尤五娘和尤老三本來也是淮南大戶出身,因為戰亂逃來了東海,家里親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流落何方,但尤老三和尤五娘,自小都學過認字。
陸寧笑笑,就將書冊轉個方向,說:“你看看,能看得懂不?”如果尤五娘能看懂的內容,孩童們到了學習第二階段,應該能夠理解。
學館的事情,陸寧準備交給尤五娘處理。
說起來也是令陸寧頗感無奈,本以為,甘氏和尤五娘兩個人中,肯定是尤五娘適合經商,辦學之類的想法,陸寧最早是想叫甘氏來辦。
卻不想,那天競拍籌備大會交給甘氏和尤五娘兩個人的作業,甘氏洋洋灑灑,頗有心得,這尤五娘,簡直就是個糊涂蛋,亂寫一通,顯然根本就沒看明白自己在搞的競拍大會要做什么。
她竟然寫什么,自己想結交東都留守,所以才大出血,不但送上百貫錢,還送上金丹。
顯然,根本沒認真聽自己說什么,不定又開小差琢磨什么呢,多半就是珠寶美不美之類的。
陸寧當時看得都要抓狂。
商業的事情,不消說,要甘夫人幕后操辦了,而辦私塾,就只能交給尤五娘。
想想她來當這個東海國的幕后教育部長,陸寧又有些膽戰心驚,真不知道,她會不會鼓搗出大事來。
“主君的肥料發酵池,收了許多野草,又用黍米莖葉,這就是,暗含生態平衡之道吧?”看完書冊里陸寧寫的生態平衡的條目,尤五娘眨著水汪汪鳳目,好奇的問。
陸寧一呆,上下打量著尤五娘,一時無語。
尤五娘就有些惶惶,垂下頭,小聲說:“奴,奴說錯了,請主君責打……”
“不,不,你說的很對,我現在,是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愚笨還是聰明了!”陸寧長長嘆口氣。
尤五娘俏臉立時浮現甜甜笑容,“在主人面前,奴好像也開竅了!主人有仙氣,奴跟著雞犬升天!”
陸寧無語,這丫頭片子,有時候,真讓人有拉過來狠狠懲罰的沖動,感覺自己,越來越挺不住了,心中那小小的凈土,那份要將第一次留給真愛的堅持,好像要土崩瓦解。
不行不行,要做有原則的人。
突然,尤五娘撲哧一笑。
陸寧老臉就有些掛不住,這丫頭片子,不會心里笑自己是偽君子吧?
“主君,你知道外面現在都叫你什么嗎?”尤五娘雪白嬌嫩柔荑輕輕掩著鮮亮櫻桃小口。
“叫什么?”陸寧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這小丫頭片子看來不知道自己正在琢磨什么,那就好,那就好啊。
“聽說海州那邊的官吏,背后都喊主君為‘三十萬公’……”尤五娘隨之見陸寧臉色嚴肅起來,嚇了一跳,按道理,主君大氣的很,聽到這稱呼只會當作有趣的事付之一笑,畢竟,這也不是在侮辱主君。
忙解釋道:“主君,聽聞他們只是說,主君學識淵博,從沒被出題難倒過,而且,每一賭,就是三十萬貫錢,從來就沒賭輸過,人人都覺得主君,特別恐怖呢!”
陸寧擺擺手,“我不是說這個,三十萬,三十萬,好啊,我突然想起個主意,我要全縣張榜,懸賞三十萬貫錢,遍尋天下奇士,能工巧匠,如果能造出些器具,能明白其理,而我又不明白的,就賞三十萬貫錢!”
尤五娘一呆,雖然知道,主君好似喜歡奇技y i n巧的東西,但不想,會迷戀到這種程度。
“當然,就算其器具沒什么出奇之處,但我又覺得可以改進的,雖然沒有賞金,但可以入我門下為門客。”
尤五娘立時眼睛一亮,跟主君時間長了,還不知道他性子?這又空手套白狼了,畫了個大餅,實際上,又是想忽悠人來為他當苦力。
陸寧卻是琢磨,這三十萬貫必然是誰也贏不去的,但如果能選些有潛力喜歡思考的哲人、匠人之類的,豢養著他們,讓他們沒事瞎琢磨也不錯,就如同現今,西方那些神父們,很多就是沒事瞎琢磨,想深入了解神創造的這個世界,很多科學理論萌芽,都由此而來,也令西方世界,漸漸由現今的中世紀,進入文藝復興時代。
而自己選一批有潛質的哲人匠人養著,又有自己在旁略做指點,未必不會出現什么火花。
反而基礎教育,要慢慢來,不能操之過急。
自從第一次和王吉賭三十萬貫贏了后,就覺得,這未始不是一個見識當今天下英豪的辦法。
當然,這個天下英豪,卻未必是當今之世認可的英豪。
真正的英豪,難道真的就該是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的豪杰嗎?
那可未必了。
論如此英豪,怕這世上,自己少有抗手。
而自己前世最看不上的,就是自己這種就懂打打殺殺的。
自己要見的英豪,是那些有創新精神,但和這個世界價值觀格格不入,而被埋沒的人才。
而且,這又是一個偽裝,稀里糊涂的,還能贏些巨款,結交些人物,有百利而無一害。
就說對司徒府,看似自己逼得緊,可不是,想結交李煜嗎?
早晚,會引出周宗、李煜這等人物的。
到該放的時候,自己自然也會放。
等東海漸漸走上正軌,自己可很期待去金陵,和李煜見上一面。
身在南唐,一定要尋個后臺或者說盟友的話,肯定是從皇太弟李景遂、燕王李弘翼、鄭王李從嘉三人中選一個。
鄭王李從嘉,就是后來更名為李煜的南唐后主。
不過歷史已經改變,這三個皇位繼承人,可不知道最后會鹿死誰手。
反而歷史上最終繼承了皇位的南唐后主李煜,現今的處境應該最為不妙,是三人中最看不到希望的,又被狠辣果決的長兄燕王李弘翼猜忌,處境兇險。
但從三人的性格來說,按史書上記載,性子懦弱更喜歡詩詞歌賦的李煜無疑是自己最好的選擇。
胡思亂想之際。
“主公,我來,是想和你說一個案子……”尤五娘小心翼翼的說。
陸寧回神,笑道:“什么案子?”
尤五娘小聲說起來。
陸寧聽著,慢慢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