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陸寧從神武軍中選了百名士卒,都是巨劍士,相對來說,若在城內廝殺,沖擊力更足,而且兵器容易攜帶。
倉促間,自也沒有葛家商隊可以利用,但陸寧扮作行商,士卒們扮作苦力,用了幾重民夫的驢車、牛車、獨輪推車等等,裝作運糧,將兵器甲胄藏在糧中。
然后,就這么進了漢陽城,又從漢陽城渡口過長江,大搖大擺進了武昌城。
順利的,令陸寧都有些無語,本來的一些準備全沒用上。
當然,如此順利的前提,是因為守城門和渡口的軍頭及軍卒,都有真金白銀的賄賂。
只能說,江南如此治軍,若不敗亡,也就沒天理了。
不過陸寧等進武昌城時,應該是漢陽守軍恰好又想四處去打秋風,結果發現了齊軍蹤跡,屁滾尿流的逃回城,又報來武昌城,送信的軍卒,比陸寧等只晚進城一會兒。
這也使得陸寧去刺史府抓馮延魯的計劃落空。
潛伏下來,聽得奴仆們說,馮延魯去了軍城,只好回轉。
外面公雞報曉,剛剛回到房間的陸寧,坐在窗前琢磨事情。
突然有女子媚顫顫尖叫:“啊……”
“閉嘴!”陸寧蹙眉。
是焦氏,被陸寧訓斥,顫聲尖叫戛然而止,“奴家還以為,還以為是鬼呢,奴家睜著眼睛等老爺呢,卻一點聲息沒聽到……”
焦氏一邊解釋,一邊忙出去。
陸寧耳目聰敏,聽得她是去了廚房,叫了一個軍漢燒開水。
滿滿一盆熱水,她端不動,卻是叫軍漢端著送進來。
挺喜歡使喚人,陸寧微微蹙眉,五娘也喜歡使喚人,但卻清楚的知道,什么事,該使喚什么人來做。
“以后,莫要使喚軍卒們,他們是你一個婦道人家可以指使的嗎?”陸寧蹙眉。
其實莫說陸寧圣天子的身份,便是普通將領,用軍卒做些雜活也無可厚非,后世,還有勤務兵不是。
但卻不能一個婢頭或是婢妾應該發號施令的。
現今焦氏,名義上便是陸寧這個糧商的婢妾。
帶了焦氏,一來是一種掩護,畢竟,帶著美妾的商賈,總是會令人疑心少些,不過事后看,帶不帶焦氏,從掩護身份上來說,也無所謂。
二來焦氏自稱對武昌城了如指掌,而且真的大體畫出了武昌城的一些街巷輪廓,帶她來,也是向導。
蘇小小被留在了軍營,三刀四刀陪她,雖說沒人敢去自己軍帳,但畢竟外間都是男子,蘇小小一人不妥,所以留下三刀四刀陪著她。
“是,奴家,奴家知道了,老爺的規矩,和李善行不一樣……”顯然,焦氏以前沒少使喚軍卒,她又忙說:“老爺請凈面。”拿毛巾放熱水里蒸濕,要遞給陸寧。
陸寧看著那軍卒,軍卒卻很有些彪悍之氣,仰面和陸寧對視。
陸寧倒很喜歡他這勁兒,揮揮手:“下去吧。”
這小伙子又哪里肯心甘情愿被一名婢妾使喚,但不得不聽從而已。
“掌柜的,我們既然是腳夫,被夫人命令做事,也是份所當為!夫人又有什么錯?!”小伙子聲音很洪亮,說著話,挺直胸膛,甚至偷偷瞟了焦氏一眼。
當然,他一路來,都紅著臉,不太敢看焦氏,現在,也就是向焦氏方向偷瞟,又趕緊縮回目光。
哦?陸寧就笑了。
朱匡業訓練的這些巨劍手,其實是很桀驁不馴的。
剛剛降齊,對自己這個文人教授自也不大看得起,現今要聽自己的指揮,甚至扮作苦力,心里怕是有些不服,更有些本來身為唐兵現今要為敵人賣命的擰巴勁,這種種感受,本就復雜。
而今日,卻又加了個令這小軍漢豪氣爆棚的焦氏,在這些平素女人都不太能看見的軍漢眼中,焦氏自然美的和天仙一樣,尤其焦氏雖然平素根本正眼都不會瞧他們,但和他們說話時,如方才令這小軍漢燒水,嬌滴滴別提多嗲了,就好似是條件反射一般,和男人說話,下意識就要賣弄風情。
除了在自己面前,已經不太敢。
所以,這小軍漢,方才端水這一路,怕是神魂顛倒了,見自己訓斥焦氏,卻是突然荷爾蒙激素飆升,竟然要替焦氏出頭。
“你個腌臜東西胡說八道什么呢?!”焦氏被嚇了一跳,心說這家伙是瘋了嗎?你想死就去死,別連累我啊!
更琢磨,如果自己是招撫大人,現今就要趕緊處死他,身處險地,如果僅僅是責罰,怕他怨恨在心,回頭再去告密可就完了,如果不責罰他,以后這些腌臜大頭兵可不都翻了天?
陸寧看著這小軍漢,點點頭,對外面喊道:“王大眼!馮經!給我進來!”
此次進城,田紹斌本來擔心文教授安危一定要跟隨,但終究還是被陸寧的計劃說動,也知道文教授天子門生,便是技擊之術,也有圣天子兩三分衣缽,是以才沒跟隨。
這百名巨劍手為一都,十人為一班。
王大眼就是這一都的都頭,馮經是副都頭。
很快,從外面走進來兩個彪形大漢,一個眼睛特別大,長腿長臂,身子有些不協調,仔細看,手指少了一個,正是王大膽。
另一個臉上有刀疤,面相兇惡。正是馮經。
他倆的傷都是在訓練中留下的,朱匡業此人操兵之狠可見一斑。
“叫他的班頭也進來!”陸寧點了點那小軍漢。
王大眼瞪了那軍漢一眼,想也知道,是這家伙得罪了上官。
王大眼可是死心塌地降齊,他本就是躲避丁稅從淮北逃來淮南的,廬州歸齊,軍中卻加了代寫家書的福利,他迫不及待請老夫子幫寫了家書,沒想到,從廬州開拔前,收到了回信,卻是說軍信,里正幫讀幫回,信里老娘親說,他的兩個弟弟已經回來,因為現在免了丁稅,而且,還有了公田種,已經能吃飽肚子,又問大郎你幾時歸來啊?
王大眼第一次,突然覺得自己這兵當的有了意義,含著熱淚南下。
而這次進武昌城,出發前他便又獲得了一次請夫子寫家書的機會。
現今紙貴,軍中家書雖然用的都是青州新產的劣質草紙,而且都是用過的廢紙,但禁軍士卒,一年也只有一次家書的機會,不過,特殊情況,如現今進武昌城做為敢死隊,便可以臨行前請軍中夫子代寫家書。
對這文教授、文招撫,王大眼也滿是尊敬,就如同軍中那老夫子一樣,讀書人,有時候也是很值得尊敬的。
更莫說,文招撫還是自己等上官呢,他一個文人,都能作為先鋒潛入敵陣中,不更值得敬佩?
當然,文教授在軍中時腰間懸劍,但沒人當真不是?
王大眼邊琢磨,邊往外走,從那小軍漢身邊經過時就給了他一腳。
小軍漢穩穩站著,咬著牙,卻是有些不服。
不多時,王大眼帶進來一個中年漢子,應該就是小軍漢那一班的班頭,總算這家伙,身體沒什么殘缺。
“別關門,不是什么機密事!”那班頭正要回身闔門,陸寧叫住了他。
打量著這四個人,陸寧慢慢從他們面前踱步,突然起腳,嘭嘭嘭嘭,四個人便先后飛出,從門庭摔到門外,一個個摔得七葷八素,一時不能起身。
“嘭”,門關上了,文教授的聲音:“一個個不知所謂!沒頭沒腦!”
好半晌,王大眼等人掙扎站起,一個個面面相覷,眼中都有駭然之色。
這,這文教授?不是經學教授么?好大的力氣,好快的動作,感覺,自己四個,就算有防備一起上,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那小軍漢早傻眼了,王大眼陰惻惻看著他,“今日你就在此暴曬一天,不許吃喝!不過,莫被人看出來!”
“過些日子再跟你算賬!”馮經冷笑著,從小軍漢身邊走過。
班頭則啪的從后面給了他一個大耳脖,若不是怕泄露行藏,這三個今天怕是要活吃了小軍漢。
房舍內,焦氏也傻了眼,櫻桃小嘴成了O形。
陸寧指了指水盆,“我不用,端出去吧。”自不會在她面前洗臉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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