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寨中,傷痕累累的趙細封還是勉力支撐著斷斷續續講述了和赫魯敦交涉的經過,赫魯敦已經承諾,敦促各大小鬼主放還從烏江東的天山地俘掠的人口,但希望得到中原王朝的冊封,而趙細封按照陸寧早交代的,答應只要江東人口被放還,赫魯敦遣派兒子前往汴京拜見中原皇帝,就會得到冊封。
要趙細封安心休養后,陸寧回寢寨。
寢寨門口,藍嬋正送母親離開,旁側還有來接藍嬋母親的羅真氏,她幫藍嬋母親在土城尋覓了處宅子,又派了兩名土婢服侍藍嬋母親。
見到陸寧,藍嬋母親又激動起來,眼含熱淚,一定要再給陸寧磕頭。
“何夫人,不必多禮。”陸寧說著,示意旁側人攙扶她。
但一聲“何夫人”,更令藍嬋母親激動,昨日脅迫著雷利脫離險境后,陸寧問起藍嬋母親姓氏,藍嬋母親就激動無比,太多太多年,沒有人詢問過她的姓氏了,在鬼蠻部,她是里塔素,軟弱的奴隸。
“羅御史在,剛剛好,從今日起,藍嬋領遵義軍副統領,羅御史也就領了遵義軍監察使吧,暫行籌劃軍務事,招募軍戶一事,還要羅御史、楊刺史及各土部大力支持,羅御史和藍嬋更要通力合作,爭取入春前,能將遵義軍軍戶民戶征募到半數。”
藍嬋莽撞,情商不高,但帶兵作戰還行,率領部族千里遷徙,能走到石阡寨附近烏江江畔,已經很不容易了,畢竟世上沒那么多名將,而且很多名將的事跡都是很夸大的。
遵義軍領軍,出頭招募軍戶等等,自己本來就想選個土部蠻族,但一時沒合適的人選,用藍嬋和羅真氏中和一下,倒是不錯。
羅真氏微微一呆,忙躬身:“謝總院大人,下官一定盡力為藍嬋將軍分憂!”
這位總院大人在籌建遵義軍上有圣天子秘旨,可以便宜行事,就如同前朝末期的各藩鎮得到的墨敕除官的權力,就是可以自己直接任命官員,這位總院大人在邊蠻之地籌建軍務,對遵義軍各級將領的任命,也獲得了類似的權力。當然,他選定的人選還是要表奏汴京的,但沒有太特殊的情況,肯定會得到正式任命就是了。
藍嬋卻傻呆呆,一時沒聽明白的樣子。
她母親何氏夫人也是怔了一會兒,然后忙推了推女兒,“傻孩子,還不快謝恩!”
何氏卻是已經喜笑顏開,顯然,藍嬋部這是被中原招安了,而女兒這個小頭人,能被任命為中原邊軍中的將領更是沒想到。
藍嬋這才回神,抱拳躬身,應了聲是。
陸寧也有些無奈。
遵義軍雖然看起來是土軍,但畢竟是中原軍鎮,更納入禁軍中邊軍管理,但籌備軍務,卻是要兩個土家女子牽頭,也算一個奇景了,可想想,好像現今的安排,自己省心省力,也最能把控全局。
好在這邊蠻之地,對男子女子身份,本就沒那么敏感,女頭人、女刺史、女酋首所在多有。
最終遵義軍第
一任統領人選,自己自然會好生琢磨。
“你們聊!”陸寧揮揮手,正要邁步進寢帳小寨,又想起一事,對藍嬋道:“雷利部要贖回他們頭人一事,你來辦吧,贖金你也看著辦。”
雷利被一路脅迫,過烏江到了播州成了階下囚。
從雷利部,解救了二十多名藍嬋部蠻婦,除了藍嬋母親外,其余人等,會送去石阡寨和族人團聚。
沖了個熱水澡,換上身休閑衣服,陸寧才回了寢帳,在原始森林似的悶熱中熬了兩天兩夜,現今才覺得清爽起來。
坐在軟榻上,陸寧順手寫著什么,勾勾畫畫,一時難決。
“阿爹,有煩心事?”湯玉娘柳腰輕擺,蓮步輕邁,帶著沁人香風笑盈盈走來,芊芊玉手,端著一盤本地山果,都是去核去去皮去籽的,青綠橙黃一塊塊削的精細,擺的也很美觀。
雖然她這樣問,但卻很守規矩,并不敢去看桌案上,陸寧寫了什么。
陸寧擺擺手,看著桌案上自己最后圈出的兩行字,一個是“矩州羅殿諸部女王”,一個是“皇妃羅殿諸部女王”。
在赫魯敦令各部放還俘掠的人口后,必然大小鬼主盡皆失和,自己這時候便拋出重磅炸彈,冊封那羅殿小王妃為羅殿女王,以那些羅施鬼大小鬼主的一貫作風,必然就有一些鬼主會倒向羅殿小王妃向羅殿小王妃效忠。
赫魯敦還未進京覲見,自己不算違約,何況,就算冊封赫魯敦為羅殿王,也不影響冊封羅殿小王妃為女王,到時羅殿王和羅殿女王劃定統治疆域,就是一種互相牽制的分而治之,這不是什么稀奇法子,治蠻策略的核心所在。
而且,挑動起鬼蠻內亂,最后赫魯敦部會怎樣還未可知。
不過如何冊封這羅殿小王妃卻是個難題,就冊封為大鬼主羅殿王類似的矩州羅殿王?好像和以前沒什么區別,不過是名義上對羅施鬼諸部有了統治權,唯一不同的就是,這個羅殿王自己比較熟悉。
如果封個皇妃呢?以齊國皇帝妃的名義統治鬼蠻諸部,關系自然更進一步,也有利于后續操作,教化鬼蠻,使得其最終成為中華一員。
但歷朝歷代也沒這樣做過,其中又有很多難題,鬼蠻們接受不接受?中原臣民們接受不接受?
如果其他國家征伐鬼蠻,如大理國,侵入鬼蠻地的話,萬一俘虜了那小丫頭,可不是齊國皇妃被俘虜?這可是大大的丑聞,太損害皇家顏面。
更別說鬼蠻內亂的話,皇妃如果被諸多蠻部搶來搶去,可就真的成了笑話了。
思慮了好一會兒,陸寧終于還是在“矩州羅殿諸部女王”這行字旁劃上了一條重重的豎線,要考慮的,就是冊封的名頭具體的名字了,比如可以去了矩州,又或者,換上更貼切的地域,又或者,怎么令這個名頭,看起來,最像中原之地的屬官。
至于皇妃之類的,完全不切實際,不再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