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苑后宅,有了婢女,自然是隨同花蕊夫人和李艷娘來的,陸寧從領軍親征到現在平定蜀地變成文龍圖,身邊的勤務兵一直是一些軍漢。
“花蕊夫人在哪里?”進了院,陸寧就問。
這是很清幽的小院,雖然是冬季,但也有長青綠木隨風搖曳。
雕梁畫柱,房屋精美,更可見遠方山峰白云繚繞。
“夫人身體染恙,正休息!”婢女們都惶惶跪在地上,回答陸寧話的婢女,雖然有些駭怕的樣子,但眼中滿是警惕,咬著嘴唇,鼓足勇氣回話,更結結巴巴加了句,“大人,大人還是,還是不要叨擾夫人……!”說完伏身,不敢看陸寧。
陸寧蹙眉,什么亂七八糟的,自己成了急色鬼嗎?
吱拗,一間大屋的門被拉開,云髻高高,艷美無比的李艷娘從中走出,她人如其名,美髻高束,香臉嬌嫩,細細黛眉凸顯著那么幾分嫵媚,雪白耳垂上吊著的銀珠更襯得花容月貌,一襲紅彤彤襦裙,束得酥胸高聳,纖腰盈盈不及一握,聘婷行來,搖曳生香,艷美誘人。
“賤妾見過主父。”李艷娘盈盈拜倒,仰頭時,美眸含羞帶喜,俏臉全是媚意。
“到底怎么回事?”陸寧又揮揮手,“你們退下!”
眾婢女忙不迭起身離開,李艷娘輕聲道:“奴也不知道原委,不知道為何前主將奴和花蕊送給主父,奴只知道,從此該當盡心侍奉主父,還請主父以后疼惜奴等……”
聽著這史上有名的美人兒嬌軟哀告話語,更見她臣服跪拜的媚態,陸寧心中一蕩,咳嗽一聲,說:“我去問他!”
陸寧到了孟昶府邸時,傳旨的官原剛剛走,孟昶被封宣城縣伯,闔府親眷,明日便要起身去汴京,孟昶的第五女,還未婚嫁的鑾國公主,則充入內宮,封青城美人。
美人是第四等嬪妃,在皇妃、妃、嬪之下,鑾國公主被封美人,而且特別賜了字號,也算沒辱沒她身份,畢竟作為亡國公主剛剛入宮。
實際上,鑾國公主本來已經有了婚配對象,是蜀臣毋昭裔之子毋克恭,但現今,以前蜀主的口頭承諾,自然已經不能作數。
陸寧見到孟昶時,孟昶正傻傻的發呆。
此時夜幕降臨,昏暗油燈下,孟昶面容更顯蒼老。
旁側婢女喊了他幾聲,見他還不回神,乍著膽子去扯了他衣袖一下,畢竟齊國大官,可不能得罪。
見到這一幕,陸寧心下也嘆息一聲,婢女都敢去扯孟昶的衣服了,也可見這位蜀主,便是在以前的宮女眼中,也威勢全無。
“算了!”陸寧擺擺手,轉身走出。
外間,華燈初上,正是新年將近之時,遠方夜市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成都城,繁華如故。
陸寧突然呆了呆,來來回回沒注意時辰,現今卻是晚上了,再將花蕊夫人和李艷娘送回來,在現時代來說,也成了一個笑話,孟昶及其親眷眼中,自然是被自己玷污過,兩人才被送返。
又想,孟昶應該很喜歡花蕊夫人吧,以為他自己馬上赴死,所以,才將花蕊夫人送給自己,那日酒宴,現在回思,可能自己話里就有些問題,令孟昶以為花蕊夫人和自己,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心里起了疙瘩,又不想花蕊夫人也陪他赴死,這才將她送給自己,至于李艷娘,從酒宴表現看,卻是趁機不知道和孟昶說了什么,也被一并送出。
甚至很可能,在孟昶將兩人送給自己的因果上,那貪生怕死的李艷娘,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可能是決定性的。
自己該怎么辦?
陸寧揉揉鼻子,瞥著跟隨自己的軍漢互相對視時眼中的曖昧,一時更是無言。
所有人,都以為是自己逼迫的孟昶了,自己成了不折不扣的惡吏。
突然一呆,是了,自己可不又多了一條罪責,回頭可以下旨斥責自己,以后長時間得不到升遷,也是正常。
至于花蕊夫人和李艷娘?
現今送回去,那就更是荒唐了。
不過,心中隱隱知道,好像,兩個美艷優物送上門,自己心底,就已經不想再送回去,能霸占這兩個史上大有名氣的美人兒,心底深處,隱隱有種莫名的滿足感。
唉,男人,男人!
陸寧搖搖頭,招手,馬車很快駛來,他鉆入馬車,令回官署。
殺聲漸漸止息。
陸寧手中長劍滴著血,地上,躺著兩個蠻族首領。
這是一處蠻寨,剛被蕩平,此時濃煙滾滾,寨中橫七豎八的尸體躺在血泊中,其余土蠻,都跪伏在地,簌簌發抖。
這是黎州境內的蠻寨。
黎州是川蜀最西南的州城,西南要塞,當然,因為有大渡河天險,實際上,西南方向并沒有太大的威脅。
黎州在前唐時轄五十五個羈縻州,也就是,管理著大大小小的土蠻部落有五十多個。
不過,大渡河南岸和西岸的蠻部,在后蜀時期,就脫離了黎州的管控。
而今一些蠻部,更趁著川蜀混亂,渡過大渡河來劫掠大渡河對岸的土民。
其實這大渡河北岸土民本來也都是蠻部,但僅僅隔著一條河,現今生活方式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大渡河北岸東岸的土民,漸漸成了農耕民,而河對岸脫離了黎州管控的土蠻,則還是刀耕火種的生活,時不時,爆發部落戰爭劫掠奴隸。
這次就有大渡河南岸的土蠻部落,砍樹木做成簡陋的筏子,渡河襲擊河北的土民。
聞聽消息,陸寧領神威軍到了黎州,并遣派土民去河南河西各土蠻部落送信,要求他們如前唐一般,從此歸屬黎州管轄,釋放他們劫掠的土民。
但河南和河西土蠻,自恃有大渡河天險,根本不理會中原王朝傳來的諭令,有的土蠻部落,甚至殺了作為齊國神威軍文統領使者的土民。
也確實,大渡河水勢湍急,沿河也沒有造舟之地,土蠻們渡河來劫掠,做的木筏,不但危險,也乘坐不了多少人。
土蠻們自然不覺得,河北岸的中原官兵能大規模渡河征討他們。
卻不想,中原官軍也是以木筏為舟,少量過河,雖然不過區區兩三百人,卻如猛虎入羊群,將不服教化的蠻部殺了個七零八落,那中原官兵統領,勇武無敵,幾乎一個人,便能單挑一寨的樣子。
當然,黎州小小州府,就轄五十五個部落,可想而知,這些部落都不大,多是幾百人的小寨,最大的部落,也不過千余人,這一帶,窮山惡水,蠻部都極為分散,也根本沒有土地可以聚居起數千上萬人的部落。
陸寧現今蕩平的,就是五十五部中,河南最大的一部,前唐命名為德州蠻,羈縻刺史,稱為德州刺史。
不過,要說現在大渡河南,大理國同樣將其劃為自己疆域,但四邊蠻部,大理國自然也沒什么控制力。
大理國現今的皇帝是段思聰,大理國實行分封制,所以,皇權和中原王朝體系沒得比,世家大族及諸多土部一起統治這片土地,段家雖然是第一大族,得諸多土部擁戴,但朝政長期被董氏、高氏家族等把持,不過段家威望甚高,高氏家族曾經篡位,但又不得不將帝位還給段家,便是后來高氏家族搞出了丞相由高家世襲的把戲,但終究還是做不到真正作為皇帝世襲統治大理國,不然,諸土族自然不服。
要說大理國的軍事實力,其實也未必弱于南詔,加之地形關系,很難征伐。
陸寧暫時也沒想過征討大理國,但如黎州這樣,前唐時的五十五個羈縻州之地,自然還是要拿回來的。
此時看著德州蠻蠻寨被掃蕩后其狼藉慘狀,陸寧心下也嘆息,但是,不服教化的土蠻,你不打痛他,過不了多久,怕又要不服,不時渡河劫掠北岸土民,那些土民的冤魂,又有誰憐憫?
陸寧身側,站得是劉光義和曹彬,這兩個班外郎,被陸寧帶上渡河平蠻,兩人手上鋼刀長矛,此時也全是血跡。
陸寧看著劉光義和曹彬,笑道:“你們兩個,就一個做我的教練使,一個做都頭吧!”
陸寧現今,被免了龍圖閣直學士,去了諸多官位。
慕容延釗升河中大營招討使,王大眼接替慕容延釗神武軍統領的職位去了武漢府,陸寧,被授神威軍統領,加上使院總院。
也就是,又從三品大員,降為四品官階。
劉光義和曹彬,陸寧現今倒不是玩笑話,就是準備令劉光義任神威軍教練使,曹彬任神威軍中的都頭。
跟在自己身邊,看兩人真正臣服,再做他用。
劉光義是主動請降,曹彬是被俘不得不降,兩人待遇也就有些不同。
“是!”劉光義和曹彬,都躬身,不管如何,他們是降將,現今這文總院,是他們的上官。
更莫說,兩人此時心中驚駭,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聽聞這文阿大是齊天子的門生,果然,也強悍如斯。
齊天子,對他的圣眷也真是滿滿的,霸占孟昶兩個寵妃,齊天子也僅僅下了一道秘旨,想來是申飭他,但又不想旁人聽到,對他的愛護可見一斑。
官位上,則降了一級,只是圣旨上說,你頑劣成性,十年內不得升遷,這一點,倒是有點傷了,不過語氣,卻甚為親切,真是長輩對待犯錯的孩子一般,說不定,文總院再立些功勞,這所謂的十年不升遷,也就被圣天子收回。
而且,比起他做的事,齊天子的處罰自然是毛毛雨,換別人,怕早就下大獄了。
當然,話又說回來,如果換做秦王,手下有如此悍將,其做的這點事,怕也就不算什么事了,多半是半點處罰也不會有的,也根本不用這文總院逼迫什么孟昶,只要文總院求肯,肯定就會下旨,將孟昶兩個寵妃賞賜給他。
但齊天子本身悍勇天下無雙,任何悍將,在他麾下,自也顯不出多么金貴,這位文總院被處罰,也是不冤。
劉光義和曹彬胡思亂想之際,陸寧已經揮揮手,“好了,班師回黎州。”
劉光義和曹彬,自都點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