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州是川蜀之東大門,也就是三國時期的永安,扼守長江入蜀咽喉之地,到前唐,夔州總管府更管理著入蜀長江兩岸數個州府,蜀國則在此設寧江軍,寧江節度使節制整個巴蜀東部的軍事力量。
從經濟上,夔州是長江入蜀第一鎮,貿易重地,也是巴渝的造船中心。
所以說,現今的夔州,是整個巴蜀東部的政治經濟軍事中心。
夔州城東的白帝山,有白帝城白帝廟,歷來便是遷客騷人入巴蜀必然憑吊之地。
現今的白帝城,是蜀國時期修繕,為寧江軍駐地,川蜀歸齊,寧江軍被裁撤,部分士卒被征募編入川蜀大營,又留一千軍駐白帝城為夔州州兵,主要便是防范匪患。
現今漸漸有一種說法,淮橘為枳,中國地的軍卒也是如此,同樣的士卒,本來散兵游勇一般,可一旦被俘虜歸齊,立時就變成猛虎。
在華州之戰,齊天子領的兩千降兵便是如此了,倒不是其表現出多么強悍的戰斗力,畢竟戰事勝利,和這兩千降軍基本沒什么關系,但是,其作戰時,齊天子在城頭那么一站,就令這些士卒突然就各個士氣大振,簡直一個個化身成了悍不畏死的死士。
畢竟,自己命再金貴,還能有圣天子的命金貴?圣天子身先士卒,更有著戰無不勝的神話光環,對士卒們士氣的提振可想而知。
這些傳說,傳遍齊地,當然也包括現在的川蜀,川蜀大營的組建,也極為順利,很多有些小野心的壯士,原本在川蜀各路軍中混日子,現今,在川蜀大營各路募軍使去各州挑選精銳軍卒時,這些人各個賣力,都希望,能被選入川蜀禁軍。
對此,陸寧也只能嘆息,自己真的越來越像供起來的祖宗牌位了。
從瀘州,陸寧攜女眷,在一都士卒護衛下,沿長江一路東下,正月底抵達夔州。
其余神威軍軍馬,在副統領馮經統御下,過些日子再去往湘楚,畢竟川蜀大營剛剛籌建,川蜀境內,需要一支齊軍精銳站臺。
在瀘州時,陸寧停留了幾日,強自按捺下去遵義的沖動,只是令人給羅殿小女王和藍嬋,帶去了許多禮物。
齊軍平川蜀,使得遵義軍征募軍戶一事也極為順利,四千軍戶已經征募完成,而赤虎軍三營,則已經回轉湘楚。
在夔州,陸寧自然準備游玩一番,白帝山白帝城,都想看看,詩仙也在此寫下的名篇早發白帝城,說“千里江陵一日還”,雖然千里之數有些夸張,但從夔州沿長江東下去江陵府,確實極快。
不過花蕊夫人和李艷娘,被留在了舟上,花蕊夫人倒是松了口氣,暗暗慶幸,她本來就不想登岸,文阿大不帶她入城更好。
李艷娘,則有些不甘心,但也無可奈何。
夔州城內,有個小白帝廟,供奉的也是白帝公孫述,廟會便在這小白帝廟前的廣場,而今天正是廟會之時,人山人海,甚為熱鬧,擺攤的,雜耍的,應有盡有。
走在其間,陸寧不由感慨,“早知道,帶蓮兒來好了。”蓮兒好像有些疲累,陸寧令其留在船上休息。
跟在陸寧身旁的,就是湯玉娘,做些婢女的差事,此外還有兩個便裝軍漢,跟在十幾步外。
雖說廟會上,婦人也不少,但湯玉娘衣飾華麗,姿容艷美,明明是貴婦氣質,卻是跟在主人身后拋頭露面的婢女,她跟著陸寧行走間,自不免引起許多人注目。
湯玉娘,卻明顯情緒很好,作為婢女身份拋頭露面出游,實在是一種很新奇的感受。
“嘿嘿,這有點意思!”陸寧駐足在圍觀的人群后。
人群中,是兩個雜耍傀儡戲的,兩個藝人,一人操縱一個木偶,邊唱邊說。
“阿爹說的是。”湯玉娘也饒有趣味的跟著陸寧看,她是不是真感興趣,沒人知道。
突然,旁側快步走過來一個青衣丫鬟,到湯玉娘身旁問:“請問,是瀘水湯氏夫人嗎?”
湯玉娘一怔,看向青衣,疑惑的問:“你認識我?”
青衣婢女立時露出喜色,微微欠身見禮:“啊,是我家主母,看娘子面熟,原來沒認錯人,我家主母說,如果娘子是瀘水湯氏,就請娘子過去敘話,她是你少年時好友,姓陳,昌州城南陳家。”又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抬轎子,“我家主母就在轎內。”
湯玉娘微微一呆,點點頭:“我知道了!”
那青衣識趣,又行個禮,偷偷打量陸寧幾眼,便回了轎子旁回話。
“既然遇到故人,你去就是了。”陸寧揮揮手。
湯玉娘輕輕搖頭,“兒不太想見她。”
陸寧隨之一笑:“我明白了,你是以現在的身份為恥?所以不想見到過去的故人?”
湯玉娘淡淡道:“那也不是,雖然不知道阿爹到底是什么人,但兒自覺,便是跟在阿爹身邊做婢女,也強盛過許多豪強家的夫人呢,何況當年兒險些成為蠻子的玩物,能到今日多虧阿爹,又哪里還會在意這些虛名?”
陸寧笑笑,王昭遠被砍頭,湯玉娘真的去看了,而現今看,湯玉娘也確實有些變了,至少說話條理分明,心態也很好,現今說得,卻是真心話,而不是過去魔障一般,只想著怎么復仇。
這種看透起起伏伏的淡然,倒隱隱回復了以前世家小姐的風采。
“兒過去就和她關系不好,何況如果她知道了阿爹身份,必然回家去說,阿爹便會多很多不必要的應酬。”頓了下,湯玉娘道:“我這陳家姐姐,嫁的不錯,夫君姓高,爺爺是宣威令公,不過應該是嫁去了成都府,不知道為什么現在會在這夔州。”
陸寧就知道了,原來是前寧江軍節度使、宣徽北院事,高彥儔的兒媳。
高彥儔父親是宣威軍使,但因為高彥儔身居高位,人們就通常尊稱高彥儔這位先父為“宣威令公”。
齊軍入蜀,高彥儔請降,而且,很快就致仕,這自然是最好的選擇,自己也下旨勉勵了他幾句,準許他告老。
現在看,是舉家從成都府遷出來,遷居到了這夔州生活。
遠離成都府,自然就是少了許多麻煩,全家來夔州,過起了富家翁生活。
這高彥儔,看得也算透徹了。
不過,想來他在這夔州任上,也沒少撈好處,不知道夔州有多少土地,田契上是高姓呢。
想著,陸寧搖搖頭,不過,他既然選擇明哲保身,自己也不能太不近人情,非要打了他這個土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