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寨中,頭人阿魯合賠笑站在下首說話,心中卻是驚疑不定。
齊人突然不請自來,更是早就四野聞名的白虎將軍,他的族人也不敢阻擋,只能請這位白虎將軍進寨。
而現今白虎將軍更說起,要在這白沙寨和四方頭人會盟,要他派人去各土寨送信,這些土寨,甚至有北方百里外他根本沒聽說過的部族,那都屬于桂州轄下了。
不過,白虎將軍也交代的清楚,如最北方那些阿魯合根本不知曉的土寨,阿魯合可讓其族人所知道而去送信的北方土寨再派人去北方傳信,總之,半個月后,要在這白沙寨,和諸部頭人會盟。
阿魯合賠笑答應著,也早就令人趕緊去恭城請援。
白沙寨一向在恭城縣治下,恭城是昭州屬縣,初始是馬楚地,現今則是漢地。
“我看山上茶樹生得不錯。”陸寧笑呵呵的說。
阿魯合就是心下一凜。
恭城盛產茶,前隋剛剛立縣時名字為“茶城”,后來才改為恭城。
而如阿魯合部這樣的許多土寨土民,都漸漸變成了茶農,雖然苦累,茶葉都會被官府收繳,但至少生活還算穩定,有一口飯吃。
現今看,這位白虎將軍,果然就是奔著茶區來的。
他要會盟這大大小小百余個山村土寨,都是靠近富川境的漢地,有的屬昭州,有的屬桂州,而絕大多數,都是茶山茶農。
現今,也正是要采春茶之時。
阿魯合只能賠笑,“是,今年沒什么蟲害,春茶應該不錯,等采摘下來,定多多孝敬將軍。”
陸寧笑道:“漢主收你們的茶,用多少糧,換多少茶?我聽聞是一擔糧,一擔茶?”
阿魯合心下立時有些無奈,尤其這位上官又是齊地來的,聽聞現今齊地富足,好像糧食產量都有所提升,糧價在每斗百文左右,根據地區不同,略有差異,而且,這是官方定價,既不許賣太高,也不許賣太低,若不然,怕糧價還要低一些。
而聽那些偷偷來貿易的齊地茶商說,恭城茶在齊地算是中上品好茶,而齊地的中上品茶,官方收購,一斤在百文左右,對外售賣,當在二百文以上。
也就是同等品質茶樹的話,漢地的茶農,收入僅僅是齊地茶農的十分之一。
嘆口氣,阿魯合沒說話。
陸寧就笑道:“我是這么想的,以后,你們就去富川繳茶,只要是合格的中上品制茶,便五擔糧,換你們一擔茶。召鄰近茶寨頭人會盟,此項提議,也是想宣布的事項之一。”
阿魯合一呆,這和那些膽大包天偷偷來交易的茶商開的價格差不多,但是,各個茶寨,不可能敢賣給茶商多少,不然產量突然銳減,必然惹出禍端。
但問題是,去富川繳茶,繳的多了,還不是自尋死路?繳的少了,又有什么意義?還不如偷偷賣給茶商。
看了欲言又止的阿魯合一眼,陸寧又笑道:“我明白你們的顧慮,嶺南國的官差,我自會和他們交代。”
站在陸寧身側,穿白衣白褲制服,襯得越發精致艷麗的焦彩蓮,拿著筆快速的記錄著陸寧的話。
神威軍未到,那大帳陸寧又覺得住著未免荒唐,是以一天也沒在里面歇息,便帶了曹彬及那一都軍卒,來漢地東境,想收服方圓百里大大小小的土寨。
真正說平定嶺南,何為平定?要各部落土民都漸漸融為齊人才是最要緊的。
此次來這白沙寨,陸寧帶了諸毛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附近蠻部有了白虎將軍的美譽,而且,越傳越遠,最開始,應該是從平定燒火蠻開始的,但是,諸毛的毛色明明不是白色,想來,是這個名稱祥瑞且更顯得威風。
此外來白沙寨,陸寧帶上了蘇小小,好久沒見,也沒時間單獨說說話,正好帶她出來游玩,看起來,她也挺想幾個毛蟲的,諸毛還認識她,沒表現什么敵意。
還有花蕊夫人,一直郁郁寡歡,便帶出來散散心。
又琢磨蘇小小顯然和花蕊姐姐不是一路人,沒什么共同話題,便又帶了焦彩蓮相陪。
雖然更合適的人選是湯玉娘,但花蕊姐姐面對湯玉娘時,總是很不自然。
焦彩蓮很會察言觀色,對蜀國皇妃也有種天然的敬畏感,哪怕是面對已經被貶為洗腳丫頭的李艷娘。
所以,帶她出來,應該能陪得花蕊姐姐稍釋愁腸。
而且和諸土蠻會盟,自己身邊,也需要有個內記室,記錄下自己的話,免得自己拍腦門的一些決定,回頭就忘了。
當然,也不能多帶,僅僅帶了三女,如果遇到兇險,諸毛一只駝一個,自己帶著逃入深山大林就是,安全應該無虞。
陸寧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那阿魯合賠笑道:“如此當然好,我白沙部,愿意繳茶去富川!”
陸寧笑笑,知道他心中很多疑慮,現今只是應付自己,也不說破,“好,如此,我便先告辭。”
阿魯合忙躬身相送。
神威軍百名士卒,就扎營在白沙山麓的源口河旁,陸寧和三女的兩個簡易帳篷,又在稍遠的地方,源口河畔的一片茶樹林中。諸毛也在茶林里面懶洋洋躺著,這幾個家伙,是越來越懶了,胖的都快成球狀了,完全墮落成了家養大貓。
下了白沙寨,來到茶林中,見到河水旁坐著的兩條倩影,陸寧便躡手躡腳走過去,焦彩蓮見狀,就駐足,不敢這時候跟上去,她可做不到文總院那般無聲無息。
“猜猜我是誰!”陸寧從后雙手蒙住蘇小小眼睛。
“阿爹!”蘇小小歡快的笑起來,跟湯玉娘和蓮兒一樣,蘇小小很自然的跟著稱呼起陸寧“阿爹”,這個稱呼,好像很能準確表達,對這位自家老爺,那種尊重和崇慕,以及自身的依附關系,比“老爺”這個稱呼,恰當的多。
陸寧一笑,順勢在她旁側坐下,又說:“別起來了,哪那么多規矩?”
蘇小小穿著一襲鵝黃紗裙,去了鞋襪,一對晶瑩剔透的雪足小腳丫,正在戲水,河水清澈見底,里面游動的小魚及河灘沙土都看得清清楚楚,蘇小小玩的正開心。
今年也有十五六年紀了,但和當年貴兒和五娘不同,這幾年,她一直生活在自己羽翼下,衣食無憂也沒什么可以操心的事情,所以稚氣未脫,和后世同齡小姑娘差不多心態,一襲淡黃可愛紗裙,顯得粉雕玉琢,甚是秀美。
另一側,花蕊夫人本來側坐在河畔,此時也要起身,而焦彩蓮已經緊走幾步,過來攙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