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連陰雨,陸寧正在琢磨,要不要將殿前軍、京戍軍調動回京師,給黨項人制造壓力之時。
收到黨項軍情的第二天,又有平州來的密報,說是遼主耶律罨撒葛在東京遼陽府,已經重新聚集起了軍馬,尤其是,得到了曷蘇館部等女直八部的支持,看來,不日便要再度南侵。
情報是錦州的細作送到海船上,再由水軍送到了平州。
契丹為數不多的近海水運已經完全被齊軍截斷,渤海灣沿岸,經常有齊軍水軍襲擾,在失去幽云后,契丹人的海鹽鹽場也僅僅剩下了原渤海國的辰、淥二州及隰州等寥寥三兩處。
辰、淥二州的海鹽鹽場在鯨海(日本海)、黃海,現今,都被襲擾。
海船水軍繞過朝鮮半島抵達鯨海海岸,對現今來說,這片海域沒有水圖,更不通商貿沒有商船路線,是以海船水軍不惜兇險抵達鯨海海岸,當然不僅僅是為了襲擾契丹鹽場,更多的是,是對北方海域的一種探索。
同時,對遠征的海上補給,也是一種演練。
大量的重口腌制食品,出現在水軍海糧目錄中,同時,為減少因為缺乏水果蔬菜維生素C的補充而出現敗血病的可能,大量的甘蔗也是必需品,此外綠茶、檸檬和泡菜也是補充維生素C的好東西。
其實這些,在東海百行的船隊便有所體現,大皇帝對防范這種常年航海的胡商也視為“海瘟疫”而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束手無策的恐怖疾病,也能對癥下藥,實在不能不令所有航海者越發迷信,本朝圣天子若不是天帝之子,簡直就沒有道理可言了。
又有“海井”,被唐人航海者虛化成神話故事一般的海水轉淡的裝置,現今也得以實現。
對于齊人來說,凡是接受過“明物科”教育的學子,現今其實都知道,水的沸點,氣化、液化等等,也知道海水中,是純水和鹽類等各種雜質的混合體,是以,蒸餾水從海水取出淡水這種理論,好好學習的學童都能知道。
當然,海船所帶蒸餾裝置,轉化淡水需要大量煤炭木炭,轉化率也極低,只能用在彈盡糧絕實在找不到補給點的時候應急用。
而通常來說,這種時候,轉化的那點淡水杯水車薪,也許恰好能給船員帶來一線生機,但想來大多數時候,也不過是個安慰品罷了。
總之,陸寧令海船水軍在渤海、黃海、鯨海的行動,更多的是練兵,而不是真的希望水軍能起到多大作用,對付強大的契丹人,如果馬步軍到不了的戰場,水軍作用極為有限,便是能攻下沿海契丹城鎮,也根本難以固守。
倒是東南亞土著,水軍能在沿海港口具有戰略性的威懾作用,便沒有白演練。
不過不時襲擾契丹沿海鹽場,想來也很令其焦頭爛額了。
同時,戰事起,從契丹東京遼陽府送情報來幽云,基本已經不現實,有時候,水軍也便承擔了傳送情報的作用。
這一次,帶來的是一個極壞的消息,看來,耶律罨撒葛終于還得說動了許多部族支持他,包括,附庸在契丹下的奚人、女直等部。
說不定,中京、上京契丹諸部也在集結。
而且,如果自己是耶律罨撒葛,現今絕不會再托大,必然也要派使者說動漠南漠北名義上依附他的草原各部,敵烈八部、萌古諸部、白韃靼諸部等等一起出兵響應。
更西方更北方的阻仆諸部、梅里急部(蔑兒乞部)等等,雖然還未臣服契丹,如果是自己,也定要許下諸多好處,一起伐南。
耶律罨撒葛身邊,不乏能臣,自己能想到的,他們也想得到。
當然,漠南漠北諸部,便是答應契丹人,其實聯合起來南下的難度也很大。
如阻仆諸部、梅里急部等,便是答應契丹人南下,但要南下攻擊云州地,要經過白韃靼諸部領地,白韃靼諸部又哪里肯讓?以草原民族的行事風格,這種借道,分分鐘便變成對白韃靼諸部的侵襲和劫掠。
白韃靼部必然擔心他們和齊人作戰期間,被北方來的這些餓狼背后捅刀子。
不過不管怎么說,接下來一段時間,怕是要迎來極為堅苦卓絕的戰事,如此還能御敵于塞外的話,幽云地,才能真正令契丹人斷了念想,承認中原一統的現實。
御帳中,陸寧正在冥思苦想,致全軍將領的詔書,鼓舞全軍士氣,迎接接下來的血戰。
帳中只剩下了四名女侍,耶律三公主,也就是耶律和古典、耶律觀音和耶律撒刺,此外還有耶律南仙。
耶律九哥、耶律沽虞、耶律淑哥、蕭月里朵被南人皇帝寵幸后,都送去了汴京。
其中耶律九哥封了寶林,其她三女,都封“胡夫人”。
耶律南仙,知道自己為什么被留下,其實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歡喜。
她的第一次,給了南人皇帝,雖然是在一種極為淫亂的狀態下,和其他兩名同伴,耶律淑哥、蕭月里朵,一起被南人皇帝破瓜,這使得她沒有享受到床笫之間該有的尊重,而是,明白無誤的重復又重復的令她們知道,她們只是這南人皇帝的戰利品。
可是,偏偏,第一次給的這個家伙,又是那么完美的一個男子,有中原高貴人物的風雅倜儻,又有任何草原勇士都難以戰勝的勇武。
耶律南仙知道,雖然是被強迫,雖然是戰利品,但當成了他的女人后,自己對他,卻有些病態的迷戀,是以,他留下自己在此,顯然是還沒喜歡夠自己,倒令自己有些開心。
作為族中盛譽的美女,父親又是遼世宗的親弟弟,南人來說的王叔之女,耶律南仙知道,自己的婚嫁,從來由不得自己,而現今,倒好像,遇到了春夢中那種夢寐以求的情郎。
雖然,這個情郎,在意的只是自己的美貌,甚至可能因為自己“草原第一美女”的虛名而喜歡擁有自己,而舍不得送自己離開,可是,卻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他并不是看起來那么壞、那么好色無道,總覺得,他就是自己前世的情郎。
耶律南仙也知道,自己現今被他迷得有些神魂顛倒,可就是控制不住心中少女懷春的悸動。
四個契丹大小麗人,都是心情極為復雜,這幾日,南人皇帝好像忘了她們幾個一般,每天都不在寢帳休息,不知道,在日夜謀劃什么。
想也知道,定然是自己族人,要大舉來襲。
耶律三公主,心中都不知道是喜是憂,更不知道,是盼族人獲勝,還是希翼這南人皇帝笑到最后。
耶律南仙,卻暗暗發愁,看他眉頭緊鎖,便很想出言幫他出出主意,也便冥思苦想起來,自己如何能幫到他。
這時,帳外韓德讓的聲音,“陛下,陛下,斥候剛剛來報,契丹中京大定城內,有許多尸體被抬出去天葬。”他聲音顫抖,激動無比,說著話,已經邁步入帳。
陸寧眼神猛地一凝。
契丹舊俗,都是先天葬,再火葬,雖然貴族現今學中原土葬的多,但普通牧民,還是保持著舊俗。
是鬧起了瘟疫么?
如果真如此,只能說,自己還真是有氣數,畢竟,當時從土河拋下無數契丹尸體,令其順流而下到中京大定城,到底能不能令中京出現疫情,本就要看天意。
而如果真的是瘟疫的話。
如此,耶律罨撒葛南侵,中京一路對自己的壓力就大大減低。
專心對付遼東契丹、奚人、女直各部就是。
當然,便是不鬧瘟疫,自己也不是沒有信心戰勝契丹,只是,戰事必然及其殘酷,又不知道多少齊人勇士,要血灑塞外。
“命人再探,但按我早說的,遠遠的觀望就好,做好防護,一定要慎重。”陸寧對韓德讓揮揮手。
韓德讓忙領命而去,心下卻輕輕嘆息,圣天子,真是神人啊,瘟疫之說,自己以前也有所涉獵,但投了南朝,見到鼠疫、霍亂、瘧疾等等之說,以及各種傳染途徑防護措施,一時驚為神論,待知道這些,都是圣天子為天下醫館編撰的醫經,只能說,真命天子,果然真命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