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日頭下,竹林之中,陸寧全身浸在熱湯中,除了腰間裹著毛巾,可以說是一絲不掛。
這露天熱湯,石頭池子很大,可以容納幾十人的樣子,是西念寺為村民集體祈福之地,而被祈福的村民,通常都會覺得身上疲憊不翼而飛,很靈驗的樣子。
不過今日,整個石頭池子,就坐了兩人,遠遠的,陸寧對面,是一名中年男子,他就沒有陸寧這般赤誠相待了,而是穿著和服內衫,靜靜坐在陸寧對面石頭上,看他態勢,便曾經久為上位者,但此刻,神色多少有些掩飾不住的不安。
熱湯之泉,從木屋湯屋流過來,進入石頭池子,陸寧算是上游,中年男子是下游,泉水最終從他身后一處溝壑流走。
“不錯,如果你將名下田產、山林全部轉授給我,我答應你,保證你的安全,且我也不會無償收你名下之物,一千大齊通寶鈔,且幫你救助被須佐家圈禁的親人,送你和你之親眷去大齊,如此,足夠你及族人立足過上富裕生活了,當然,最終在大齊你之一族生活怎樣,還是要看自己,一千貫,養不了你世世代代。”
陸寧靜靜的說著,也打量著面前的石見介,赤裸相見,可以很輕松看破對手的內心。
將石見銀山名正言順變成京都御所都不能否認的契約置于自己名下,不僅僅涉及自己,甚至可能涉及自己之后子孫之事,自要辦的沒有把柄。
所以,自然要慎重,也要看清楚面前這個交易對象。
石見介有些猶豫。
陸寧知道他想什么,淡淡道:“東海百行和出云須佐關系融洽,東海百行絕不會為了你,悔約背盟,那些奢望,你也不用再想。”
石見介長長嘆出口氣,咬了咬牙,卻不說話。
陸寧道:“你考慮吧,明日再給我答復,宿在此間,沒人能難為你,想來,你很久沒睡過安穩覺了。”
石見介,還真是大隱隱于朝,入了西念寺,做了沙彌,便是打理湯池的一員。
須佐田衛,怎么也不會想到,他苦覓不得的對手,竟然敢棲身如此顯眼之地。
但饒是如此,石見介,這些日子,又哪里有一刻不在提心吊膽?
聽陸寧的話,石見介苦笑,微微頷首,“是,確實好久沒能好好合眼睛了。”
隨之,見陸寧微微閉目。
石見介便起身,竹林中,阿裳局忙行過來,引領他出去為他安排居所。
阿裳局是須佐田衛昨日送來的侍女,十四五歲年紀,極為漂亮迷人,聽聞是須佐田衛偶爾見到,驚為天人,認為她是出云、石見、美作等國最美之處女,本來是準備祭祀海神,也就是須佐一族已經將神格提升為可以和天照大神抗衡的出云大神。
雖然神話傳說中,須佐一族的先祖出云大神臣服天照,主動讓出了出云的統治權。
但實際上這個神話,正表明京都天皇一系遠古時征伐出云征服了須佐先祖們的事實。
現今,在出云國的神社眾,出云大神和日照大神并駕齊驅,二神一左一右得到供奉。
而須佐一族自命來自海中。
后世歷史學家認為出云最早的部落可能是高麗人或中原人,駕船僥幸能渡過汪洋來到此地定居。
畢竟東瀛部落時期,中原已經是秦漢,內戰中失勢的貴族,或是探險家們,亦或秦漢官方派出的四方探索的使者,駕船來到日本,這并不是天方夜譚,反而再能安全回轉的話,那幾率就太小太小了。
而須佐一族,從神話故事中,則得出出云大神為海神,他們是海神之后的結論。
甚至,為了重新強化出云大神的神格,須佐田衛搞出了盛大海祭的戲碼,更準備獻上出云最美的少女進行活人祭祀。
但陸寧一行抵達出云、石見,阿裳局便由祭品變成了陸寧的侍奴。
須佐田衛顯然也有過猶豫,是以,一直到陸寧來了石見,才將阿裳局送來。
顯然須佐田衛心中清醒的很,神話不管再怎么麻醉世人,甚至用來麻醉自己,但終究,不如齊人大人物的支持來得更實際。
阿裳局陸寧還沒和她單獨相處或說過話,但貧窮民女,本來將死,很可憐的一個人,現今怕更是提心吊膽的,聽話的無以復加,通常,都是祐姬吩咐她做事,原本,很多事都是祐姬一個人做,現今有了分擔。
湯泉津靠近湯池的禪院,就住著陸寧和隨行的女子,外間禪院,則住著現今為陸寧服務的小沙彌和阿大、阿二,又在禪院墻東民居,火槍輕騎們比鄰而居。
阿裳局自然是引領石見介去和小沙彌們住。
半個多時辰后,陸寧正準備起身的時候,腳步聲響,阿裳局怯怯的聲音:“大人,石見介求見大人。”
陸寧微怔,這么快就去而復返?
“領他來吧。”陸寧擺了擺手。
很快,石見介跟在阿裳局身后來到石池旁。
阿裳局剛退下,石見介便咬牙道:“我答應你的條件,但有一個要求,芝子不需再回到須佐家效力。”芝子,便是鹿足御的名字。
陸寧微微蹙眉,“鹿足女來見你了?”
心下也有些無奈,這“湯泉津”之院,現在還真是防備松懈,當然,鹿足御幾次來拜會真冬姬等,現今進出,守衛及阿大阿二自也不會事無巨細的向自己請示,不然,自己也覺得煩,更莫說,鹿足御見其公爹石見介,并不需要進入內院。
“須佐一成這個無恥的家伙,今日要逼迫芝子,芝子尋個借口,逃來了此間,”
石見介,憤怒無比,任誰也是,包括兒女在內,族中許多親人被這仇人所殺,現今,更要眼睜睜看著仇家霸占自己的兒媳,他又如何不怒?
陸寧卻是搖搖頭,怎么都覺得,此事未必為真,而是鹿足御的小小心機。
不然,須佐一成真想用強的話,她未必逃得出來。
而且,須佐一成,雖說隱隱有點為了這個女人,有不惜開罪自己的意味。
但正是因為如此,才說明,其心內可能極為珍視鹿足御,如果真就是為了她的肉體,想要逞一時之快,何必等到今天?
何況,話說回來,如果僅僅為了肉欲,須佐一成也不會冒得罪自己的風險甚至直接和自己對話不希望自己再見鹿足御,天下美女何其多,何須為了一個女子做到這種地步,得罪自己不說,被其父親知道,怕繼承人地位都會受影響。
倒是鹿足御,從想辦法見到真冬姬開始,明顯為了接近自己,用足了小心機。
不過,國破家亡,不得不侍奉在敵人身遭,她的舉動,倒也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