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納,是保加利亞帝國在黑海沿岸最大的貿易港口,也是現今唯一的貿易港口,其余雖然有些小貿易點,但規模都不大,都是漁村類型。
數天前,東海百行黑海貿易行得到沙皇塞繆爾允許,在瓦爾納港設貿易分行,總理對保加利亞地區的進口貿易,也不僅僅是東海百行的商團,所有齊人商團都可從中受益。
而數個月前,在海西港殺害齊人治安官逃來瓦爾納的兇徒家族,也被保加利亞人捕拿遣返黑海省,此事終于告一段落。
瓦爾納齊人會所,就在黑海貿易行瓦爾納分行內,這兩層的小商鋪面積不大,但對黑海西海岸的貿易,絕對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會所其實可以看成茶廳,齊人身份可在此聚會,飲茶聊天也好,互通有無也罷,算是齊人社團固定的聚會場所。
當然,現今來說,來到瓦爾納的齊人也僅僅是黑海貿易行的代表,會所之類,不過是為將來準備的。
現今陸寧就在空蕩蕩的會所大堂里飲茶。
拜占庭人,向保加利亞提出了議和的條件。
雖然,羅馬帝國在西方的主力部隊并沒有什么太大折損,但除了巴西爾二世的皇家軍團外,其余地方軍團多次被打擊舉步維艱,輜重后勤也時常被保加利亞人偷襲,更損失了數名得力將領,其中更有尼基弗魯斯這種帝國柱梁,使得巴西爾二世不得不考慮繼續西征的代價,尤其是,東部邊境,傳來了格魯吉亞人和亞美尼亞人正大舉入侵羅馬東部省份,收復他們原本生活的故地。
西部來說,傳聞是有齊人介入的。
東部,就更不得不考慮齊人的存在,那傳說中對帝國賴以為傲的超重騎兵可以造成極大殺傷的火器部隊。
陸寧琢磨著,如果自己是巴西爾二世,處于現今環境之下,也會先議和,將那些傳聞探聽清楚,再進行下一步的判斷。
慢慢品著茶,享受著連番戰事后的放松,陸寧愜意的微微閉上雙眼。
只是今年的春節,竟然是在這保加利亞異域的戎馬生活中度過,未免令人有些思鄉。
噔噔噔,又是走路帶風的腳步聲,陸寧無奈。
“文先生,羅馬人已經答應從普雷斯拉夫退兵!”小呂布嗓門極為響亮,震得窗子都好似嗡嗡響。
雖說齊人會所原則上不接待外人,但畢竟剛剛裝葺完畢,更莫說來人是沙皇長子身份,未來的儲君。
“文先生,你能不能留下來,我保證……”小呂布熱切的看著陸寧,顯然也知道,兩人離別將近,他想保證什么,但終究身份還不是儲君,只能將話咽下了肚子。
陸寧笑道:“以后你遇到什么難處,還是可以給我寫信的。”
小呂布嘆口氣,說道:“好吧,我也不能勉強先生。”拿出一封絹紙,“文先生,您看看,我們可有什么疏漏?”
陸寧笑著接過,隨口道:“什么啊?”
“嫁妝,我妹妹嫁給黑海親王的嫁妝……”
啊?陸寧呆了呆,黑海親王,是黑海沿岸對鎮西王的俗稱,也就是自己了。
小呂布嘿嘿一笑,“看來先生也不知道,我也是回去塞爾迪卡才知道的,從咱們前幾次擊敗羅馬人,我父親就開始操持此事,和齊國親王府內宗書信來往數次,這都兩三個月了,塵埃落定……”
陸寧目瞪口呆,馬上就知道,是小德子答應下來的,鎮西王的親王府內宗沒那么正規,基本上就是馬穆魯克女兵連連隊長努嘉哈和庫爾德女兵連連隊長杜賈蘭兼管內務,遇到大事,小德子這個大宦官會參與其中。
保加利亞沙皇要和鎮西王聯姻,自然是大事,努嘉哈、杜賈蘭必然尋小德子商議。
自己又在搞游擊,小德子很難事事向自己請示,只能擅專,從大齊利益出發,答應了聯姻一事。
自己便是回轉,也不會責怪他。
搖搖頭,看向禮單,密密麻麻的,金幣銀幣牛羊珠寶之類且不說,又有從保加利亞全帝國選拔的百名美麗處子女奴,此外,待嫁的這位瑪莉亞公主,被封瓦爾納公爵。
也就是,自己所在的瓦爾納港也成了嫁妝。
當然,這個嫁妝的特殊之處便是,瓦爾納港并不是割讓給大齊,而是瑪莉亞公主所有,將來承繼爵位的,也當是瑪莉亞公主和自己的骨血。
且繼承爵位的瑪莉亞子女,實際上,便成了保加利亞帝國的封臣。
這是典型的封建繼承制。
塞繆爾沙皇的用意也很明顯,由此,通過瓦爾納港,可以將他和大齊親王的姻親關系更加密切的聯系在一起。
甚至從一定程度,自己和瑪莉亞誕下的繼承了瑪莉亞爵位的子女,同樣也擁有順位靠后的對保加利亞帝國沙皇皇位的繼承權。
顯然,塞繆爾沙皇也不介意將來外孫及外孫一脈,有可能繼承他現今的基業。
畢竟,外孫一脈,顯然會得到大齊強權的支持。
真到了外孫一脈承繼帝國的時候,想來家族已經極為危險,總比落在毫無血緣關系的人手里要好。
他對抗羅馬人越發有心無力甚至險些絕望,可能會令其覺得后裔的一支,上了保險一般,他的血脈,不至于以后斷絕。
實則保加利亞帝國也好,羅馬帝國也好,皇族血脈本就數次更迭,這和中原大大不同,所以,比起被將領篡位,親族不管哪一支能承繼的話,都是更名正言順之事。
從歷史上來說,后世歐洲也是如此,王室間關系復雜無比。
現今的角度,塞繆爾沙皇將保加利亞帝國這唯一的貿易港變成嫁給齊國親王的女兒的封地,又可以保護這座港口,得到齊人的保護,不會輕易落在羅馬人手中,說句喪氣的話,便是將來國破家亡,其家族還有一處出海口可以逃亡。
陸寧看著這“嫁妝”禮單,隱隱能明白塞繆爾所想,不過,如此的話對大齊也是利大于弊,也沒理由不接受這份厚禮。
是以,陸寧微微點頭:“這份嫁妝很是厚重,我看也沒什么疏漏。”
小呂布加布利爾卻是嘆口氣,“文先生,我將你看做兄長,跟你發幾句牢騷,你可別將我的話傳給你們那勞什子的親王。”
陸寧笑笑:“你說。”這位可能成為自己的大舅哥,未來的皇儲、沙皇,如果對齊人抱有仇恨,可不是什么好事。
“認識先生后,我對齊人是很有好感的,但聽說,齊人同樣是娶一名妻子,其余都是如同奴隸的妾侍對吧?皇室雖然不同,但親王四名妻子,也只有一名正妻,其余三位是副妻?”
陸寧微微點頭,從西方人來說,王妃和側妃,可以這樣理解。
小呂布咬了咬牙,“我妹妹瑪莉亞,帝國沙皇之女,正牌的公主,卻只能嫁過去做副妻,我父親還答應了,我那妹妹,自小就品格高潔受到最好的教育,我覺得天下男子都配不上她,現在卻……”扼腕狠狠擊掌。
陸寧揉了揉鼻子,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這也罷了,聽說,那黑海親王極為好色,不說身邊侍妾女奴無數,甚至侍衛都是數百名女兵……”小呂布咬著牙,“瑪莉亞嫁給他?和進入地獄有什么區別?我父親倒好,既然作為翁婿,不說該當寫信給黑海親王規勸他,還為了討好他,正從全國各地征集處子美女,獻給他做女奴,簡直恬不知恥!”
如此辱罵他的皇父,可見他心下的憤怒。
“還有,我妹妹的密友,奧赫利德公爵的女兒奈茜,怕我妹妹孤零零去受苦,甘愿作為女奴之首陪我妹妹去黑海省,她可是西保加利亞最有名的劍士,生得也特別美貌,怎么,怎么會如此自我犧牲……”說起奈茜,這位小呂布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還有這等事?陸寧怔了怔,隨之眉頭就蹙起來,不過他所想,和面前思維單純的勇敢少年可不是一碼事。
百名女奴,且大貴族之女甘愿做女奴之首?
怎么,希望黑海親王一貫作風,將她們編為保加利亞女兵連?那大貴族之女,自然就是連隊長。
和馬穆魯克女兵連、庫爾德女兵連一樣,都裝配火器?
那大貴族之女奈茜,可不是類似間諜的勾當?
當然,應該不是想謀害黑海親王,更不可能配備火器后拉隊回保加利亞,但從中發現些火器的秘密甚至能夠找到制造火器的技術,才是其如此自我犧牲的價值吧?
琢磨著,陸寧拍了拍小呂布的肩膀,“一切都有定數,男子漢大丈夫,不要將女子看得太重。”
小呂布輕輕嘆息著,“先生,我明白你說得道理,今天之后,這些話,我不會再和第二人說,也會忘掉自己說過什么。”
陸寧點頭,隱隱感覺,自己說話有點坐著不腰疼的意味,自也不想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