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哈哈哈哈哈,伙伴,原來還能有這么個說法啊。”“第八武神”人格如此說道,“如果真正的第八武神算是一個共同創作的文學作品,那我算什么?”
“每年都會上映的西游題材電影。”向山很努力的翻了個白眼——在義體允許的范圍之內。陶恩海給他的這個義眼性能太過強悍了,導致義眼本身過大,如同肉眼那樣做出細致的眼神就比較困難了。
在向山眼中,“小八”就是一團細密的色塊組成的一個虛擬人形。這是向山閉關第二年掌握的技能。他可以通過一個程序,在自己的視野內隨機生成一團買塞克。然后大腦就會進行自我暗示,自動將之與第八武神聯系起來。
有時候“小八”覺得這種行為蠻有病的——或者是“原生向山”自己這么覺得。畢竟這兩個人格側寫根本就是屬于一個人格,而且完全共用一套神經系統。這根本就相當于“自言自語”以及“腦補不存在的朋友”。
聽上去就特別自閉癥。
但偏偏這自閉癥式的自我交流,才是調取腦內數據最快捷的方式。
受各種舊時代文藝作品的影響,向山最容易想象這種形式。對于他來說,這是一種復合直覺、復合文化體驗的形式。
認知科學是一個非常違反人類主觀直覺的學科。在宏觀的行為乃至于群體的傾向上,心理學家越來越多的統計學數據表明人類的行為是有規律的,是真實而客觀的。但在大腦之內,神經科學的研究者則無奈的表示有些神經反應是真的“信則有不信則無”。
盡管向山自己都覺得這種“一個人用這種人格分裂的方式自言自語”很詭異,但是為了效率,他還是接受了。
而就在剛才,巴比特先生則提供了一個完全不同的視角,讓他可以以一種全新的方式看待這個“另一個自己”。
“我……不對,死在阿耆尼王手下的第八武神,是那些老朋友們的記憶所鑄造的東西,而她的一生,又凝練成了我。”“小八”如此說道,“其實人的記憶本身就是這樣的東西吧。”
“什么?”
“不同記憶的權重本身就是不同的。”“小八”說道:“如果一個人日復一日的做著相同的工作,那么你問他具體某一件事是在哪一天做的,他還真不一定回憶得起來。對他而言,每一天都一樣。他回顧自己的歲月,只會看到眾多的塵土,毫無意義。但這塵土之中,少有的快樂,非重復的新奇體驗,就要超過那些為數眾多的重復記憶。”
“就好像塵土之中的金沙?”
“就好像塵土之中的金沙。”
“原生向山”的視野之中,“小八”就坐在巴比特那輛面包車的上面,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看著拖車之后飛馳的塵土。
但向山知道,這也只是一種自我安慰式的想象。他們共用著一雙眼睛。小八根本不可能脫離他的視角去看東西。
“語言啊……語言。”小八說道:“神原還是英嘉說的來著?這東西就好像魔咒一樣。它束縛著原本看不見、摸不著的‘概念的魔鬼’。一個概念,只要被語言所束縛,其曖昧、模糊就消失了。老巴剛才根本不能想象‘虛構故事’這樣一個過程。但是只要將《金薔薇》的故事告訴他,他就瞬間掌握了自己已經具備的東西。他心靈中原本就有的‘魔鬼’,語言這種‘拘魔役鬼’的咒語將他的力量完全發揮出來了。”
“語言是對概念的“強化”。概念本身是被神經系統自動過濾識總結的,但形而上的抽象理念、概念與概念組成合成的復雜概念,必須要有語言參與。我們遙遠的祖先,就是用這種形式,將自己眼中神秘、不確定的世界變成了更容易理解的世界——就好像給水墨畫進行了勾線一樣。”
向山抱著雙手:“你是說,他們用語言完成了對世界的祛魅么?”
“我還記得英嘉講過的那些話。她說,倉頡造字,于是天雨粟,鬼夜哭,這神話是隱藏了人類學的道理的。因為文字所塑造的東西,很快就會將那些原始的泛靈信仰殺死。更強大的組織力量就會迸發出來。”
“然后從語言與文化之中誕生的、抽象概念的新神獲得了全部的神秘性、神圣性、魅惑力……”向山看著天空中緩慢移動的星辰,“緊接著新神們也被科學殺死。”
“然后科學本身也被魅化。”小八感嘆,“‘一定要有一個巫妖王’么……”
“不能再有巫妖王了,另一個我。人類不能再重復相同的錯誤。”原生向山說道:“說回語言吧。我感覺得到,你有什么新想法。”
“如果將你眼中的‘我’定義為一種獨有的文學體驗……”小八呢喃,“或許我們可以從文化上尋找到讓假性人格覆面與生物腦中自帶的人格更緊密結合的辦法。”
在神經與神經的網絡之中,“自我意識”是一個介乎“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特殊玩意。它不在任何一個神經元之上,而在神經元搬運的帶電離子之中,就好像火花一樣。
“蠟燭上的火苗”是“蠟燭”的一部分嗎?
而“文化”這種東西,是可以切實作用在這搖曳的燭火上的——就好像無形的風。
這也是為什么“內功”這種凝聚了現代計算機科學的產物,會以一種傳統的、幻想的形式被創造出來。
“嘖嘖,這就是‘知識很多’的好處么。”原生向山感嘆:“現在別人隨便說點什么都可以觸發我們開發新功法的靈感了啊……”
“現在的我們真的蠻厲害的。”小八與有榮焉的點了點頭,“我們不只是‘向山’。我們的記憶不只是‘向山的記憶’。就像向山自己也不會有這么多‘金沙’吧。”
“但話說回來,這個想法的實踐,還是要落到巴比特老兄身上。巴老兄是一個真正的文藝工作者,和我們在思維上存在著決定性的差異。如果要優化這種基于文化體驗與文學活動的內功鍛煉法,還是要和他多交流。”
原生向山用手扶著自己下巴,輕輕點頭:“本來只是想要調查一下廣播客群體的生存狀況,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向山閉上眼睛,然后睜開眼睛。
兩個向山又變成一個。
向山對巴比特說道:“老巴,長路漫漫,你就當打發時間,講講武神的故事怎么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