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源安靜的蜷縮在黑暗之中。這里是單身工人的集體宿舍。
這個地方居住的人,都是普通的單身工人。這里的工人在下工之后,都是脫去了工人義體之后,使用一種身高不到一米的義體,帶著腦袋在這里自由活動,看上去像是某種卡通的大頭娃娃。
由于身體足夠小,所以一個人需要分配的空間也可以很小。小小的一個房間里,搭上一個貨架般的集體床鋪,就可以容納許多工人。
這倒不是虐待。。實際上,住在這里的工人,都是可以出艙到宇宙空間去工作的。他們的收入在吾珥城工人群體中已經算比較高的了。城內還有很多勞工,改造率沒有拉滿,只能在吾珥城內部進行勞作,甚至工作效率還遠不如他們這些滿改造率工人。
這部分工人群體里,有不少都是舊天星艦隊的老兵。而舊天星艦隊所吸納的原竊國者部隊,則來自合眾國海軍艦隊。有些資歷足夠老的士兵,甚至只比武祖本人小三四十歲,是踏踏實實經歷過“舊世代”到“現在”的變化的。
阿耆尼王拋棄舊天星艦隊、事后都沒有專門組織搜救的舉措,也讓這些人徹底斷絕了“戰斗”的心思,轉而成為工人。
這批人對物質條件的判斷力自然是繼承自舊時代的。
他們并非是“只能窩在這里”,而是“覺得窩在這里比較好”。
相較于自然人新陳代謝排出的廢物,義體人就沒有這個煩惱。義體化拉滿的基準人可以只依靠電能活動,斷絕呼吸作用。“多人擁擠在一起”所帶來的氣味、傳染病等問題,對基準人而言是不存在的。
而這樣低級的義體也不具備多么敏銳的觸覺。“擁擠而產生的壓抑感”確實是存在。
但是進入虛擬世界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比起“自己住一個大房子”,這里的工人們都更喜歡自己組局域網,閑暇時就在線上休息——別忘了,吾珥城的創建者中,包括了數名第四武神的下屬。而第四武神就大力推動過線上生活、線上文化的建設。
至于外面的空間,就留給那些需要活動場地的孩子們吧。
這就是李哲源為自己準備的藏身地點。照明昏暗,而且這些原軍人集體轉職工人也很排外。有人冒然沖進來打擾的話,他們就會顯露出敵意。
這樣的話,自己表演有什么差錯,也不是那么惹眼。
門口走廊的那一小塊照明,他曾買通維修人員做過修改,與另一個收信設備相連。
如果那盞燈出現了較長時間的閃爍,并持續一分鐘,便說明自己的住所被突襲了,自己住所那邊的設備發出了報警信號。
他很早就做出了這種布置。
這是他眾多退路中的一環。出了這檔子事后,他也無法回到之前的生活了。他甚至準備了兩條退路。他在本地有一個經營了很久的假身份,另外,這具義體內也有一個秘鑰,可以去找一個商人,幫他偷渡到火星去。
“真是可惜啊。”他嘟囔著。
快兩百年了。這兩百年里,他一直東躲xz,不敢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在此之前,他甚至沒有在一個地方居住超過八年。
而他在吾珥住了三十年。
三十年的時間,足以讓他產生一點點“家鄉”的歸屬感了。
——不能這樣啊,李哲源
他在心中對自己說道。
——就是因為三十年的平靜時光,你才生出惰怠之心,才會被盯上
——毫不倦怠,一直奮斗下去,超越苦難!這才是你的人生信條,不是嗎!
李哲源出生在朝鮮半島的首爾,全家八口人擠在一間不到四十平米的小房子里,窗戶正對著城市地鐵的地上部分。每次有軌道車經過的時候,就特別吵鬧。
在度過了短暫的童年之后,李哲源就開始了每天學習十六個小時的青春。
他的兄弟姐妹四人中,除開最大最不成器的姐姐之外,其余所有人都通過了大學修業能力考試,成功念到了大學。這使得他們家成為整個街區艷慕的對象。李哲源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一次就通過了考試,考上了全國第一的大學,甚至直接拿到了哈佛醫學院的offer,成為了現在的萬機之父、當年那個生物學家約格莫夫的學弟。
如果不是那一年,頂不住復讀壓力的姐姐自殺了,或許會是個完美的一年。
自那之后,李哲源走上了與哥哥妹妹都截然不同的人生。他們念到了普通優秀的大學,為本國的那些本國普通財閥打工,過上了普通的人生。
而李哲源在進入導師的實驗室后,憑借著一次小組作業,成功給當時還很年輕的約格莫夫留下了一定印象。
憑借著這一點緣分,他成為了向山招募的學者之一,成為了世界頂級財團的一員
啊,那真是如同黃金一般的時光。本國的那些財閥們,無論是掀起民族主義思潮、高舉保護主義大旗,還是推動法律修訂,都無法阻擋向山與約格莫夫的意志。
向山這個鬼才。他通過個人的人際關系,居然就幸運的壟斷了“永生技術”的“開采”——那像“采礦”一樣,從“未知的神秘”中開采出“知識”的過程,居然被這個有魄力亦有先見之明的人給把握了。他沒有壟斷知識,他分享知識。但是絕大多數有能力進行這種“開采”的人才,都被他所掌握。
李哲源是看著那些影響了父輩一生的財閥,是如何在約格莫夫的魔力面前一點點冰消雪融的。
那個時候,他甚至還信仰著向山的信仰。
想到這里,李哲源的手忍不住扼向自己的咽喉部位。盡管這具身軀不需要呼吸,但是曾是智人的他已經習慣了如此。
在黑暗之中,這個被所有人厭棄的家伙低語:“我只是想要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錯的是向山,是約格莫夫是那兩個瘋子”
“他們才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的人。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