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屋)
畫舫三樓。
在座的眾位三公九卿大臣們,都是滿臉的尷尬。
他們這些朝廷重臣們,政務繁忙,很少關心金陵城里的紈绔子弟。今日算是見識到了,什么叫金陵紈绔,內斗折騰的厲害。
金陵城第一毒蛇!
小昏侯是也!
輕輕松松一首詩,便一舉擊潰太子項天歌的心理防線,讓他直接淚崩。
這太子,沒事去招惹這條毒蛇干嘛呢,離他遠點不好么!
小昏侯也太不給太子面子了,嘴巴賊毒,居然作詩來譏諷!
要不要在皇帝面前,參一本,罵小昏侯?
他們琢磨著。
可是,這一樓大廳,此刻聚集了數十名小紈绔們,里面也有他們府上的子孫。
金陵城的門閥、官宦大戶,家族子弟數十、數百,誰家在金陵城里沒有幾個不學無術,游手好閑的紈绔啊?
小昏侯是金陵城頭號大紈绔,抨擊小昏侯,弄不好這把火燒到他們自家府里。
三公九卿大臣們一個個憋著心里的笑,面色依然是一副肅穆之色,眼觀鼻,鼻觀心,充當不問。
“曲項向天歌!...這名字居然如此詩情畫意,朕這么多年,就怎么沒發現呢?朕的觀察力還是不行啊!”
皇帝項燕然心頭郁悶的喝著酒。
兒子被小昏侯給一首《詠鵝》詩氣哭了。他這當爹的,也不能毫無表示吧。好歹,也要叱責兩句。
項燕然目光瞥了一眼平王李榮。
瞧瞧,這就是你的好女婿,吟的一手好詩啊!
皇帝很想開罵,可是小昏侯岳父李榮就坐在這里,當著岳父罵女婿,李榮的面子上不太好。
別人聽了,還以為他指責兒子罵爹,對平王不滿呢。
他不好開口罵,還是讓李榮這岳父,親自來罵吧。
皇帝幽幽道:“義弟,你說這首《詠鵝》,做得如何?”
“微臣文學疏淺,在座眾位大臣不乏文學大家,眾位點評,臣就不班門弄斧了。”
平王李榮目不斜視,也不看抱怨的皇帝,只是聳肩。
小昏侯氣哭了太子爺。
這關他何事?
這還不是你這皇帝,圣旨親賜的上門贅婿?
要罵你自己去罵!
他才不會懶得去罵這紈绔女婿。
項燕然無奈。
既然李榮不愿意開口罵,那他只好找其他人來罵,朝盧梓道:“盧大人乃是當世大儒,又是文學大家。不如盧大人來評點一二?”
“謬以,謬以!這文豪,非孔大人莫屬。”
“對對,還是孔大人來吧!”
眾臣相互推辭。
最后,眾大臣們一力推到御史大夫孔寒友身上,非要他來說。
御史大夫這個三公官位嘛,就是負責罵人的,上至皇帝下至諸侯群臣,逮著誰罵誰。
孔寒友的嘴巴又毒又刁鉆,讓他來罵小昏侯,最合適不過了。
孔寒友也郁悶。
這首《詠鵝》雖然把太子給氣哭了,但是光憑這一首,想要削掉小昏侯的侯爵,那可沒那么容易...甚至根本做不到。
首先,得給《詠鵝》,扣上嘲諷詩的罪名。
但大楚皇朝,不論富貴和貧賤,當爹娘的都經常喜歡給兒孫取賤名,好讓子孫活得長久。
連項家皇室也一樣,經常會給皇孫取乳名用“彘兒”,皇女取名“雉兒”之類的小名。
彘,豬也!
雉,雞也!
通通都是賤名,只圖兒孫能好好活下來。
這大白鵝,雖然是鄉野間一種十分蠻橫的家畜,動輒攻擊人。但好像比雞、豬要好聽許多,非但不像是嘲諷,反而像是夸。
說小昏侯的《詠鵝》是嘲諷,這罪名不夠扎實。
皇帝雖然對小昏侯態度不怎么樣。
但小昏侯正在和李自然老神仙煉長生仙丹,如今在沈太后面前,正得寵呢。
想動小昏侯,得沈太后點頭。
拿這首“嘲諷詩”為罪名告狀,沈太后聽了,怕是會哈哈一笑,親自改叫項天歌為“祖母的鵝心肝啊!”
沒有沈太后點頭,這嘲諷詩的罪名,能扣的下去?
平白的得罪了小昏侯,卻沒什么戰果,那是瞎折騰。
關鍵是,孔寒友也不太想得罪小昏侯。
小昏侯雖然性子紈绔,到處得罪人。
可自打小昏侯造紙成功,為儒家期待已久的“文運盛世”的到來,立下不世大功。
他便將小昏侯,視為天然的“盟友”了。
既然是“盟友”,那非但不能貶低,還要夸耀。
孔寒友稍一尋思,心中有了計較,朝皇帝拱手道:“臣斗膽,來品鑒一二。
這《詠鵝》通篇上下,全是用的褒義字。
鵝鵝鵝,三字疊用,高亢嘹亮!
曲項向天歌,意味高瞻遠眺,志向高遠也。
白毛,象征品格高潔也。
紅掌,勤奮也。
清波,意喻天下大治,清廉如水也。
表面上似乎是一副簡潔的白鵝兒戲水圖,實則以鵝之高潔,喻人。
小昏侯這首《詠鵝》,這‘詠’字,分明是在盛贊太子!
又有隱喻,以詩勸誡太子,以鵝為榜樣,志在高遠,品格高潔,殷勤努力,行為廉潔。
這首詩,生動形象,是極品好詩。
小昏侯贈送太子《詠鵝》一首,滿腔都是規勸太子上進之心,其深厚的友誼,令臣感動,此詩足以名傳千古,令天下人傳頌贊美!
還望太子,能明白小昏侯一番苦心和美意,笑納此詩。
太子尚且年輕,還不太懂此中真諦...待他哪日想明白了,懂了,他方會明白,小昏侯用心之深,這份深厚的友誼何等珍貴!”
孔寒友最后還總結了一句,“小昏侯信手而來,以太子之名,完美無瑕的融入詩內,作詩的功底,已經是超凡入圣。臣自愧不如,絕無法做到如此程度!”
眾大臣們聽了,瞠目結舌,大為贊嘆。
這...!
神一般的解讀!
小昏侯作詩固然是非同凡響。
可你御史大夫孔寒友的功力,也是非一般的雄厚,硬能把一團漆黑,說成雪白高潔。
還讓人忍不住,覺得你說的好有道理!
不過,孔寒友有一點說的也沒錯。
這首《詠鵝》的確真不一般,小昏侯不但用一整篇的褒義詞來罵了太子,還能讓太子抓不到任何把柄。
如果真有人傻乎乎的拿這首詩,扣上一個“嘲諷詩”的罪名,狀告小昏侯。
小昏侯定然會辯解說自己是贊頌詩,并且強力反擊,給對方扣上一個“誣告”之罪。
最后誰倒霉,還不一定呢。
“孔大人之鑒賞,令人嘆服!”
崔皇后淡笑道:“皇上,小昏侯對太子用心良苦,真是一片赤誠之心!”
項天歌是她的兒子,小昏侯是她同胞妹妹崔彤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不能把小昏侯怎么樣啊!
楊貴妃笑了笑,只是看戲。
不關她的事,她才不想卷進去湊熱鬧。
項燕然看看眾臣一副無比欣賞的態度,更郁悶了,喝著酒,感覺塞牙縫。
太子啊!
不是父皇不幫你,委實是你的對手,功力太深厚了。
這滿座的大臣,各個都是大楚屈指可數的文學大家,他們都不敢去挑《詠鵝》的毛病。
可見,他們心知肚明。小昏侯是把太子給罵哭了。但是你想罵回去,沒戲!
想扣小昏侯的帽子,都扣不著。
你今日受的委屈,硬是被孔大人給翻黑為白,成了贊歌。
下次!
下次朕抓住小昏侯的小辮子,再給你找回今日丟了的面子。
皇帝正郁悶著,卻聽一樓大廳熱鬧起來。
卻見一大群的項氏皇族諸侯王們,在成群甲衛的護衛下,鬧哄哄的進了煙雨畫舫一樓大廳。
大廳內嘈雜的數千人群,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項燕然的目光,不由冷峻了下來,淡漠的望著下方眾諸侯。
眾臣們也寂靜無聲,看著薄紗簾子外,一樓大廳。
小說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