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金陵城一片寂靜。
天色尤暗,除了打更人和運柴樵夫等,城里百姓尚未早起,幾乎沒有什么人走動。
不過,皇宮外已經車水馬龍,眾三公九卿們各自乘坐座駕,早早的抵達宮門外。
又是早朝的時候。
楚天秀身穿侯爵衣冠,坐在馬車里,坐立難安,袖子里抓著一道奏折,面色猶豫不決。
他很清楚。
這道奏折一旦在朝堂上遞交上去,定然是一場掀然大波。
不管是朝堂眾臣、在野的強豪,項氏皇族王孫們,那些王爺、公主,甚至遙遠的諸侯王們.....但凡家里有座銅礦的,都不會站在他這一邊。
無數人會恨他小昏侯入骨,不僅僅想罵他,恐怕更想刺殺他。
除了皇帝之外,沒人喜歡這什么《禁私鑄銅幣策》。這是割眾諸侯、王孫、強豪們的肉,讓大楚朝廷得大利。
這就是一道催命符。
可是。
不上這道奏疏,皇帝就會惱火。
把他小昏侯當做只說不練,不忠、不老實、講空話的二五仔,以后還能有好果子吃?丟官那都是小意思,找個罪名把他下獄了,那都是正常。
這次,要么站在皇帝這邊,要么站在天下有銅礦的超級權貴這邊。
左右為難啊!
早知道這是一個天大的坑,他就不挖這個坑,把自己給埋進去了。
小昏侯不香么?
上門贅婿不香么?
干嘛要來趟這渾水。
楚天秀心里一肚子苦水。
李虞看他臉色蒼白,不由抓著他的手,安慰道:“夫君,且安心。平王府幾百李氏子弟親兵,各個能征善戰,金陵城里沒人能動的了你。這天下人,頂多罵你...!”
《禁私鑄銅幣策》的事情,她聽楚天秀說過,自是早就知道。
只是,沒想到這么快,這道政策就要出臺。
馬鞍山的銅礦只來得及挖了一小半,還沒挖完呢。
她父親平王的封地也有銅礦。
父親大人和二夫人得知此事之后,昨夜也是氣得夠嗆,這損失太大了。每年一筆豐厚的銅錢收入,這就沒了。
這都是錢啊,關系到平王府上上下下幾百號人的開銷啊。
好在,她和小昏侯這半年掙了很多銀子,每年補貼一萬兩給平王府,才讓父親和二夫人消消氣。
至少父親這邊不會再為難夫君。
“嗯,罵就罵吧!”
楚天秀苦笑點了點頭。
楚天秀到了皇宮外,下了馬車,卻見蔡和大太監正在宮門等著。
眾官們看到蔡和大太監在宮門附近,似乎在等人,都是詫異,打了招呼,眾官員們陸續進宮內。
看到小昏侯到了,蔡和大太監這才上前,低聲笑道:“小侯爺,皇上吩咐的事情,準備的如何?皇上不放心,讓咱家先過來問問。”
楚天秀苦聲道:“皇上有命,本小侯爺能不遵從嗎?...只是,這事情風險太大,指不定我就掉腦袋了。
況且,我上了奏疏,眾臣們要是一起反對,事情還是辦不成。我這小胳膊,也拗不過大腿。”
“這就要小侯爺盡全力了!
光是上一道奏疏,辦不成事也不行啊。
皇上可是寄予厚望,您這不僅僅要上一道奏疏,還要把這事情給辦成了。”
蔡和大太監笑道:“當然,您也放心。這事情辦好了,那是為朝廷立下奇功一件,您可是功臣,皇上定然會為您加官進爵。”
“加多大的官?”
楚天秀心頭一動。
“至少一個郡守,或者和郡守平起平坐的二千石大官。您若是晉升太守,那可是大楚皇朝里最年青的太守了。”
蔡和大太監說道。
皇帝并未明說,會加什么官。
不過,蔡和大太監伴駕數十余年,深知皇帝的脾氣。
賞罰分明,只要立下大功,是從來不吝嗇賞賜的。
殿試優甲頭名、縣令,是給小昏侯獻上此策的獎賞,并非小昏侯干成這件大事的賞賜。
《禁私鑄銅幣策》這件事情要是能成,收編了天下銅礦,朝廷國庫財政最起碼翻一番,國庫有錢了,能干成多少大事。
皇帝能不心喜么!
這份天大的功勞,加官進爵是必然。
小昏侯已經是侯爵,不可能再封王爵,只有加官。一個郡守級別的二千石大官,絕對是綽綽有余了。
楚天秀聽了,心里稍微好受一點,微微點頭。
干活給厚賞。
皇帝也算大方,沒太虧待他。
短短幾個月,若是從縣令晉升為郡太守,這幾乎是飛一般的晉升速度。
郡太守已經是相當大的官員,那是封疆大臣,權力很大。
他原本是看中了丹陽郡守的位置,從丹陽縣令升為丹陽郡守,掌管郡內十余縣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不過,駙馬爺謝安然,因為項凌公主情面和謝胡雍老丞相辭官的關系,前不久被征辟為丹陽郡守,坐鎮宛陵城,防備諸侯造反,暫時應該不會更換郡守。
估計,只能是同級別的其它官位了。
除了謝安然這種皇帝女婿,能直接征辟為郡守。其他人,都要拿功勛來換,否則只能慢慢熬資歷,排著隊等晉升。
“先把這事情給干成了再說吧,干不成也白想。”
楚天秀苦道。
他和蔡和大太監一邊低聲談著,商量著在朝堂上具體如何應對,往皇宮內而去。
這事情太難辦了,關系到幾乎所有權貴大族的利益。
可以想象,滿朝公卿們恐怕都會群起反對。
有幾個大臣會站出來支持小昏侯?
沒人支持,朝堂上如何能通過這道政策。
楚天秀心里沒底,皇帝心里更沒底,才會讓蔡和大太監來找小昏侯,先問清楚有多少把握。
不知道誰對這方面比較清楚?
如果沒大的出入,就以這個數額為財政參考基準。
不過,考慮到大楚皇朝因為提前開發江南,人口和耕地大增不少。財政會更多一些,正常年份150億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