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昭襄王府邸到王宮,約有五里,一路之上的每一步,都好似踏在嬴政心弦上似的!
官道上,百姓自發的擁在兩旁,也不說話,就這么靜靜的注視著秦王車架。
這一道道目光好似一把把枷鎖,將嬴政一點一點的束縛起來。
每一位秦王,無論他天性如何,最終都會在這群百姓的矚目之下,同化成一個王的模樣。
這就是秦國!
這就是秦王!
這就是秦國一統天下真正的根基所在!
“為大秦賀,大秦萬年!”
一位須發皆白,殘損一臂的秦國老兵,望著王架之上那年輕的王,竭盡了全身的力氣,奮力嘶吼著。
一位位老兵站了出來,在那紛紛攘攘的人群中,一同吼出了心中滾燙的熱血。
“為大秦賀,大秦萬年!”
一傳十,十傳百,聲音漸漸統一起來,喚醒了還在沉睡的朝陽。
嬴政聽著耳畔震耳欲聾的嘶吼聲,不由站起身來,從腰間拔出穆公金劍,揮劍高懸,昂聲呼喝道:
“興我大秦!一統天下!”
“興我大秦,一統天下!”
百姓們聽到了王的回應,紛紛興奮的應和起來。
一時間,咸陽城十里之內,除了這個呼喊聲,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聲音!
嬴政聽著這震耳欲聾的呼喊聲,心神也不由亢奮起來,眼中波光閃爍,心中十分的不平靜。
——“盤兒,娘走了...”
——“先生,盤兒何時才能見到我娘?”
——“某與令堂有約,待到你一統天下之后,便是你們母子相見之時!”
——“什么?一統天下?”
——“沒錯,就是一統天下!”
——“這怎么可能?我一不是天子,二不是諸侯,手里無權無勢,如何一統天下?”
——“如果我能讓你坐上諸侯之位呢?”
——“不可能...”
——“今日起,你便不再是趙國趙盤,你要以趙政為名,嬴姓趙氏,政,父秦王異人,母趙姬,不要記錯了!”
——“師父,如何才能一統天下!”
——“王霸之道皆有不足,方今天下唯取兵道!”
——“兵道?”
——“對,兵道,橫掃六合,以戰止戈!”
——“如何行兵道?”
——“舉國同心,三軍用命!”
——“如此簡單?”
——“簡單?這可不簡單!
你看看這天下諸國,除了秦國,還有哪個能夠做到舉國同心呢?”
——“只有那秦國能做到么?”
——“沒錯,只有秦國能做到!”
“是啊,只有我大秦能夠做到!”
嬴政嘴角帶笑,眼中慢慢騰起一股睥睨的氣勢,望著破曉的陽光,仿佛看到了山東六國,舉劍一引,高聲喝道:
“興我大秦,一統天下!”
群臣看著新君的舉動,心中澎湃不已,雖然此舉于禮不合,但是沒人覺得不對。
秦國嘛!
總是要一統的!
不是在一統,就是在準備一統。
無數先考前仆后繼的矢志強秦,為的不就是這一刻么?
再者說,我秦國本就虎狼之國,談什么禮制?
一統天下就是最大的禮!
嬴政的崢嶸,早已折服了秦國的朝臣百姓,他們愿意相信這個年輕的王,相信他就是那個能夠帶領他們一統天下的新王!
“興我大秦,一統天下!”
伴隨著一個個聲嘶力竭的嘶吼聲,王架終于駛入了咸陽宮中。
太廟門外,一座建成不久的土石高臺上擺著一張寬闊的臺案,
三牲六畜,五谷雜糧,弓戈劍甲,金石玉器之類的祭品,將那座整石劈出來的臺案填的滿滿的。
在臺案前,立著一尊約有半人高的銅鼎,鼎旁兩側燃著熊熊火把,將著昏暗的祭臺耀的明晃晃的。
“秦王子,政,到!”
伴隨著內侍們的呼喚聲,王架緩緩駛入太廟,停在了祭臺百米開外。
王架到祭臺的這條路,早已被內侍清洗的光可鑒人。
青色的地面映著三道模糊的人影,卻是嬴政、族老還有相邦三人。
族老手捧祭文與詔令,相邦手捧虎符與印璽。
除了他們二人,其余朝臣均在正殿等候。
三人神情嚴鄭,步伐沉穩,緩緩來到祭臺之上,恭敬肅立。
族老見新君站定,微微頷首,上前一步,舉起詔令宣讀起來。
“秦王異人,疾大漸,病日臻,既彌留,為秦千秋計,傳位新君...”
這份詔書嬴政早已倒背如流,但是每每聽到其中字句,心中總是激動難抑。
三年前,他無論如何也不敢想象,他會有如今這一天!
“...共戴新君,同扶社稷,爾其欽哉!”
“兒臣奉詔!”
嬴政收攝了自己那紛亂的心思,上前一步,恭敬的拜倒在地,雙手高舉穆公金劍,沉聲喝道:
“寡人,秦,三十七代王,拜告先祖:
寡人即位,以劍代冠,受命于天,承祚于祖,
秉政于朝,權國于民,興我大秦,不忘東出!”
男子二十加冠,加冠意味著成年,成年意味著能夠獨自處理事務。
君王同樣遵循此制,一樣是二十歲成年,只不過君王加的不單單是冠,而是冠冕。
要說嬴政,如今應該只有十三歲,雖然趙盤的真實年紀要稍大一些,但也遠遠不足二十。
不足二十,就是沒有成年,就意味著沒有獨自處理事務的能力,君王沒有成年,那就意味著不能親政!
即使在原著里,嬴政也是十三歲繼位以后,二十二歲才真正的搬倒呂不韋,得以親政。
只是原著世界在王學斌的攪和之下,早已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嬴政雖然未成年,但他軍權在握,權柄歸與自身,威望與原著不可同日而語!
再加上有王學斌作為背后的靠山,身為顧命大臣的呂不韋絲毫不敢有一絲攝政之想。
秦王沒有成年,加不得冠冕,那就只能另辟蹊徑,用別的辦法來暫代冠冕,行使君權。
穆公金劍便成了最佳的替代品!
穆公金劍乃是秦國先君秦穆公的鎮國之劍,一向有著見金劍如見秦王的傳統。
當年商鞅手持此劍,在秦國推行變法,凡有不從者,皆以劍斬之。
商君死后,此劍歸于秦王之手,直到秦昭襄王時,秦王將此劍贈予王學斌。
王學斌以此劍號令群臣,為秦國蠶食了數百里疆土,并且挑起諸國矛盾,為秦國一統奠定堅實基礎。
現如今,這把金劍已成為了秦王權柄的象征,新君借此劍行君王權威,也算是相得益彰,兩全其美的辦法。
秦王嬴政緩緩起身,接過一旁族老手里的祭文,將其點燃,輕輕拋進了銅鼎里。
祭文在火光中燃成一縷青煙,在朝陽的照耀之下,飄向了廣闊無垠的天空。
嬴政神情肅穆的看著這一切,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
祭臺之下,趙姬帶著幾位內侍,手捧著黑紅相間的秦王朝服,恭敬的候在那里,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還望歷代先君,護我大秦!”
嬴政執手一禮,轉身毫不猶豫的下了祭臺,相邦亦步亦趨,跟在身后,而族老卻駐留在祭臺之上,望著新君離去。
他是贏姓族老,昭襄王次子,宗室之中年紀最大的那個。
老人的作用,就是靜靜的看著新人奮勇向前,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今后,就要看這位小秦王自己的了!
東方一片赤紅,朝陽初生,秦國大地被萬道霞光被及著,驅散了所有的陰霾。
“唔啊...朝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