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別墅里,除了Jack粗重的喘息聲,余下的便什么也聽不見了。
王學斌隨手取出了一張搖椅,擺坐在一旁,悠閑自在,冷眼旁觀著,一旁那幾個女子,卻已經嚇得幾乎快要昏厥過去。
只因此時的Jack與那十八層地獄里的厲鬼無甚兩樣。
身體上的肌肉抽搐成了一團,剛剛穿好不久的衣服也在掙扎中撕裂,身上一道道傷口猙獰不已,臉上青筋暴露,十分駭人。
王學斌搖坐在一旁搖著,看著,也不發問,就這么漠然的等待著。
良久,藥劑帶來的疼痛感消退無蹤,Jack卻除了喘氣,什么也做不來了。
渾身上下筋疲力盡,連睜眼的力氣都提不起來,嗓子已然喊壞,失了聲音,但他還是掙扎著,用嗓子發出‘嘶嘶’的聲響,好像在辯解著什么。
問題?情報?
說實話,王學斌從來沒有想著在活人嘴里獲取情報,自從學了茅山術法之后,他發覺,在某些時候,鬼比人好對付多了!
既然他有把握能從鬼的嘴里獲取他想要的東西,那何苦還要跟一個活人斗心眼呢?
把他變成鬼不好么?
折磨,無盡的折磨,為的不是拷問他,僅僅是為了逼出他內心深處的怨氣,使其產生報復的執念而已。
王學斌見過人,見過鬼,但像這種由人變鬼的情形,他還從未見過,因此隨然面上不在意,但心下里還是多加了幾分注意。
畢竟像這種生死之間的奧妙,對于他來說,著實也算得上是一種頗為特殊的見識了!
眼見著Jack身子一顫一顫的,仿佛還在回味著疼痛的余韻,王學斌又取出一支針劑,微笑著起身蹲到Jack的面前,撐開他的眼皮,一邊比劃,一邊笑著問道:
“想到要說什么了么?”
“嘶嘶...呼...咳...”
看到熟悉的針劑,Jack頓時生出一股求生欲,羸弱的掙扎起來。
他的嗓子已經完全被喊壞,只能發出這種怪異的聲響,他堅持著翻過身來,趴在地上,腦門一下一下的在地板上磕著,他連跪的力氣都沒有了。
“沒有?好!有種!”
王學斌看到這般景象,故作不見,也不廢話,繼續將第三支藥劑,不顧Jack的掙扎,強行注入他的體內。
此時的Jack已經沒有了人的樣子,掙扎也沒有了方才那般劇烈,身子一抖一抖的,漸漸沒了生息。
角落里那幾個女子,此時已在驚懼之下,徹底昏厥了過去。
王學斌見到這一幕,輕輕挑了挑眉頭,伸手試了試Jack的脈搏,又翻開他眼皮看了看瞳孔。
只見他脈搏停跳,瞳孔放大,確實死透了,這才站起身來,閃到一邊,耐心的觀察著鬼誕生時的景象。
客廳的燈變得昏黃,窗簾吊燈開始無風自動,一股鬼氣慢慢的在別墅之中氤氳升騰。
‘嗚嗚’
風越來越大,穿堂而過,響起陣陣類似哭嚎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里,不由讓人覺得分外森冷。
客廳里,王學斌從空間里取出四根紅色蠟燭,又用針管在Jack體內抽了幾滴血液。
點燃蠟燭,擺在客廳的四個角落,嘴里一邊念著什么,一邊給每個燃著的燭火中滴了幾滴Jack的血液。
只是瞬間,火苗竄起三寸,變成了詭異的幽綠色,幽綠色的燭光映照在昏黃的客廳里,不僅沒有將客廳照亮,反而更顯昏暗壓抑。
王學斌靜靜觀察著,觀察著每一絲異象,他一邊觀察著,一邊開始繞著房間的四個角落走動。
一圈...兩圈...三圈...四圈...來了...
“阿九,你真的決定了么...”
九叔的新居,侯主管與馬sir一人夾著一只燃著的香煙,靠坐在沙發上,看著一旁面容沉靜的九叔,皺著眉頭,想要說些什么。
屋里煙火繚繞,朦朧看不清人影,茶幾上的煙灰缸被煙頭塞得滿滿的,垃圾桶里也有一層煙灰煙頭,顯然他們聊得時間并不算短。
“不用勸我了,我意已決,等到瑣事都處理完以后,我就動身前往日國!”
“可...”
聽著九叔的話,看著他那堅定的眼神,馬sir一肚子勸解的話竟然全絆在嘴邊,一句都說不出口。
“那觀瀾呢?阿蓮呢?還有寶言!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身邊的人考慮考慮啊!”
沉默的九叔聽到侯主管的話,沉靜的面孔終于有了波瀾,侯主管見到這一幕,不由加緊勸解道:
“...你也不想想觀瀾,他為了你付出了多大的犧牲?一個前途無限的年輕人,憑空背上了殺警的罪名,還不是為了保住你皇家警察的這個身份?
你跟我不一樣,我就是無名小卒一個,即使從警署辭了職,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可你不同,你有能力,又和九菊一流有著血海深仇,他們一直在死死盯著你,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你一旦失去了警察這個保護色,九菊一流就能更加肆無忌憚的算計你,觀瀾去日國了,你要是在辭職,那阿蓮和寶言可就真的危險了!”
一旁的馬sir聽到侯主管的話,也跟著附和起來。
“沒錯,阿九,只要你還是警察,無數同僚就是你最堅實的后盾!
有他們在,無論是九菊一流還是那些高層鬼佬,為了防止同僚們兔死狐悲,激起他們的義憤,都不敢沒有底線的針對于你!
可一旦你不是警察了,那他們就什么顧及都沒有了!”
正義與邪惡,就跟光明與黑暗一樣,在某種程度上,是平衡的,打破這種平衡的人,必然會受到正邪雙方的針對!
正義當然會鎮壓邪惡,邪惡也無時不刻不想著消滅正義,但每每當對方打破平衡的時候,必然會受到相應的反噬!
當正義突破平衡時,邪惡會變得魚死網破,當邪惡突破平衡時,正義會變得同仇敵愾。
除非有一方能以絕對的力量鎮壓一切,否則,正義與邪惡終究會維持平衡的狀態。
王學斌也好,馬sir與侯主管也好,他們千方百計保住九叔警察的身份,為的就是只要九叔還是警察一天,九菊一流就不敢毫無底線的報復!
九叔是不害怕報復,但是無論是阿蓮,還是陳法醫,她們都已經成了九叔的軟肋。
而擁有軟肋的人,是無法戰勝沒有底線的敵人的!
“你們不必再說了!”
九叔神情堅定,雙目璀璨,看著自己的兩位大哥,露出無奈的笑容。
“唉!你們啊...
不是我不關心阿蓮和寶言,而是九菊一流已經出招了,如果我不接招選擇避戰的話,到那時九菊一流才會真的肆無忌憚!”
九叔說著,站起身來,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看著天空的明月,悠揚說道:
“以斗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這是一場戰爭,我沒有退避的余地,退此一步,即無死所!
阿蓮和寶言我會給他們一個妥善的安排,不會讓他們收到九菊一流的威脅的,至于我...”
他回過頭來,嚴肅的看著馬sir與侯主管,沉聲道:
“...我無法眼睜睜的看著觀瀾為了我搭上自己的一切!
我們老了,他還年輕,他還有著無限的可能,他未來的成就一定能超過我,不能就這么白白的葬送在我的仇怨里!”
窗外的清風灌入氣息渾濁的屋內,帶來了一抹久違的清涼。
“這一次,我必須去...”
縹緲的煙霧隨著清風的痕跡而舞動,香煙仍在燃燒,馬sir與程主管卻沒有再抽一口的心思,他們倆全都沉浸在九叔剛剛的話里。
是啊,退,還能再退到哪里去呢?
王觀瀾為了阿九,父母死了,家產沒了,現在連他整個人都搭了進去,阿九還能怎么退?
他要是退了,他還有何顏面去見王觀瀾亡故的二老,他又有何顏面去見自己亡故的父親呢?
“你們...不必再勸了,我意已決,明天我去警署辦理離職手續,之后我要帶著阿蓮和寶言去一個地方,去一個安全的地方,直到我回來...”
“安全...你們要去哪里?”
“祖國,茅山!”
別墅的客廳里,王學斌靠坐在沙發上,一手抱著胸,一手摸著下巴,目光呆滯,一臉懵逼。
同樣在客廳里的,是整整一屋子的鬼魂,鬼擠鬼站成了一團,圍在他的身邊。
大約七八十只,絕大多數是女性,大的三十來歲,小的還未成年,各個傷痕累累,目光猙獰的看著王學斌面前的那只鬼——Jack!
日國京都府,一個歷史悠久的地方,是日國人的精神故鄉,也是日國文化的原點。
京都府位于日國本州島的中部,是日國大阪都市圈的組成部分,也是除了東京與名古屋以外,最為繁華的地方!
日國的人口、企業、大學、交通等資源,都在向著此地集中!
京都府是日國文化的象征之地,無數歷史悠久的神社,佛寺等建筑都坐落于此。
它們形制優美獨特,富有韻味,有的在街頭巷尾,有的在深山老林。
而在市中心,有這么一家平凡的神社,他們從來不開門迎客,也不舉行什么祈福祭典儀式。
平日里總是緊緊關著大門,人們連這座神社里供奉的是什么樣的神祇都不得而知。
但就是這么一座平凡普通的神社,在日國術法界,卻有著無可比擬的威名!
因為,他們的名字叫做——九菊一流!
九菊一流源自華夏戰國時期陰陽家,修行講究的是體天法道,從不參拜任何神祇,他們日常所供奉的,不過是他們的標志,四重表菊紋罷了。
在他們看來,所謂的神祇,不過是一些荒神野鬼,只有高潔無暇的菊花,才是他們最神圣的力量源泉。
至于其他神社供奉的勞什子八百萬神,只要他們愿意,隨時可以輕而易舉的收攝馭使,自然不會有什么敬畏之心。
因此,九菊一流在術法界的名聲,其實并不算太好,只是由于他們術法實力實在強悍,所以,平日里其他勢力才會選擇避他們一頭。
今日,九菊一流所在的神社分外熱鬧,因為他們要處決一個叛逃的叛徒,沒有哪個勢力喜歡叛徒,九菊一流也不例外。
天還未破曉,九菊一流的人們便聚集在神社前的廣場,雙手掐著象征菊花的花決,在廣場上舞動著。
九菊一流的人并不算多,準確的說,應該是在日國里,除了佛教和黑道社團以外,其他所有的神社教派人都算不得多!
九菊一流核心成員一共有十四個人,但這十四個人各個都不簡單,在日國的術法界,這十四個人便是最高力量的象征與代表。
其中王學斌最熟悉的西協美子便是這十四人中的一個,至于Jack,他僅僅是九菊一流港島的外圍勢力的領導者。
至于此次針對王學斌與九叔的算計,便是他意圖借機踏入九菊一流核心門檻的進身之階罷了。
只可惜,還沒等他夢想實現,便被王學斌挫骨揚灰,要是沒有意外的話,恐怕還會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西協美子,臨死前,你還有什么想說的么?”
九菊一流的領袖名叫藤原靜香,是日國傳承近千年的貴族,藤原家族的嫡女,其年齡已不可考,反正當年林一眉年輕的時候,她便已經是九菊一流的中堅力量了。
在九菊一流,藤原靜香是不是最強的不知道,但她一定是年紀最大的!
她連續熬死了九菊一流三任領袖,后來因為資歷實在是太老了,因此才被推上了九菊一流領袖的位置。
藤原靜香年紀雖然已經能當在座各位的奶奶了,但她依然是一副年輕貌美的樣子。
要是不明真相的人見到她,絕對會為她那獨特的魅力而傾倒,清純的面容,嫵媚的身姿,滄桑的氣質,清冷的聲音。
人們常常說起的人間尤物,想來也不過如此了吧!
一聲褐色長袍的藤原靜香,面無表情的看著被牢牢縛在十字架上的西協美子,聲音頗為平和。
“西協美子,念在你為九菊一流奔波勞碌的份上,我允許你在臨死前提一個要求,只要這個要求不過分,我便可以做主應允與你!”
聽到會首的話,西協美子不屑的笑了笑,抬頭輕蔑的看了眾人一眼,輕笑說道:
“要求?用不著了,反正你們也活不了多久,他一定會來這里來找你們報仇的!”
“哦?”
聽到西協美子的話,藤原靜香沒有向其他人那樣輕笑不以為意,而是皺起了眉頭,認真的看向西協美子,輕聲問道:
“不知道你說的這個人是誰呢?是林一眉的兒子,林鳳九么?”
“林鳳九?不不不!不是林鳳九,而是...王觀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