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譜下的大明  第一百七十七章 除服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臉譜下的大明 | 狂風徐徐   作者:狂風徐徐  書名:臉譜下的大明  更新時間:2020-10-21
 
嘉靖三十四年三月二十七日。

錢淵鄭重其事的在靈位前磕頭,又轉身遙遙朝東南方向作揖行禮,之后才站直身子張開雙臂,兩個丫鬟將早就準備好的長衫替他換上。

一旁的陸氏笑道:“淵哥兒,不好看嗎?是你自己說了要藍色。”

錢淵臉頰動了動只能點頭,如此深的寶藍色,上面還點綴著絲絲金線,實在有點騷包。

“徽州米酒頗有名氣,晚上小酌兩杯。”顧承志拍拍錢淵的肩膀,“又高了點。”

那是當然,錢淵一直搜尋羊奶、牛奶,又盡量保持營養均衡,這半年多又長了些,大概有一米七五左右,在東南地區已經算是個子不矮的了。

“淵兒,接下來就是鄉試了。”譚氏拉著兒子的手細細叮囑,“到時候去南京在大報恩寺點兩盞長明燈,你父親兄長會保佑你的。”

“母親,還有半年呢。”錢淵無語了,“再說了,能不能過科考還不一定。”

不是所有秀才都能參加鄉試的,必須經過提學官主持的科考,考的好才能拿到鄉試資格,今年松江府的科考因為倭亂耽誤,要等到五月份才舉行。

“這是什么喪氣話!”陸氏訓斥道:“這種話以后不準說。”

“是是是,侄兒遵命。”錢淵嬉笑道:“好好好,晚上和叔父、顧先生小酌幾杯,現在……”

“哈哈哈,哥哥,哥哥等我!”

錢淵回頭拉著小妹幾步竄出門,銀鈴般的笑聲傳來,對小妹管教甚嚴的陸氏也忍不住抿嘴一笑。

除服的不僅僅是錢淵一人,影響最大的其實是小妹,之前兩年多她一直待在家里,不施粉黛,不戴飾品,不能外出,早就憋壞了。

徽州府大部分地方都窮得很,但府衙所在地歙縣不同,多有文人墨客往來,就是商業也不算落后,集市上人流穿梭,除了普通買賣之外,各類山貨、野味、茶葉應有盡有。

“哥哥,這個面具好看。”

“買!”

“糖葫蘆看起來好好吃……”

“買買!”

“哥哥,小兔子!”

“買……這么小,沒肉啊!”

小妹瞪了眼,抱起兩只灰色小兔子,看樣子是準備帶回去養了。

一路橫掃集市,后面跟著的楊文等人懷里都滿滿的了,但兄妹倆還興致勃勃。

徽州府大有名氣的東西不少,但最為有名的莫過于“歙硯徽墨”。

歙硯早在唐宋就名揚天下,但終究只是天下四大硯之一,而徽墨就不一樣了,自奚氏墨之后,落紙如漆,色澤黑潤,經久不褪,徽墨一躍成為天下名墨,而且無與比肩者。

到如今,徽州府成為全國唯一集中制墨業的中心,幾乎是“人人家傳戶習”。

到徽州旅游的文人墨客其他可以放下,但必定會買些徽墨回去,寫文畫畫能用,贈人也有面子,甚至精品徽墨還能作為藏品以待增值。

“就這家吧。”錢淵看這間店面干凈,探頭看看里面架子上擺著琳瑯滿目的徽墨,他自己倒是不缺,不過想多買點回頭送人,紹興孫家、華亭陸家、何家等等。

還沒進門,里面就傳來一陣喧鬧聲。

“一百五十兩銀子一螺,店家你是梁山上下來的吧!”

“客官別惱啊,這等精品墨,換一家問問至少兩百兩銀子。”

“店家是看我初次來徽州吧,掄起亂刀就要宰!”

“愛買不買,您剛才也試過了,好東西就值這個價!”

吵鬧聲略微頓了頓,店家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一幅畫頂一百五十兩銀子,失心瘋了吧!”

“而且還是我出的筆墨紙硯,走走走!”

客人明顯覺得受到侮辱了,一連串讓錢淵耳熟能詳的污言穢語脫口而出。

施施然進了店門,錢淵不意外看到店家一臉茫然,雖然知道客人是在罵人,但真心聽不懂在罵什么。

“一百五十兩銀子,又不貴,也值得討價還價?”錢淵嗤笑道:“店家,給我包起來。”

“哎,好嘞!”

店家大喜,難怪今早兒就有喜鵲沖著自己叫個不停,一上午店里來了兩只羊,前面這只羊有點瘦,但后面這只羊肥啊。

“錢展才!”幾個月不見又胖了一圈的徐渭橫眉豎目,“錢展才你也太不講究了!”

“哎呦,文長兄啊,好久不見。”錢淵指指店家,“這是替你解圍呢。”

徐渭登時被氣得七竅生煙,難道見到一塊精品徽墨,下定決心要買來,雖然沒錢,但他隨手一幅字畫何止一百五十兩銀子,但還沒等他出口自我介紹,錢淵就斜刺里殺出來了。

打開盒子看了眼,錢淵仔細打量那塊徽墨,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啊。

“這是本縣制墨名家羅氏秘技,以桐油煙制墨,堅如石,紋如犀,黑如漆。”店家殷勤介紹道:“如今羅家已經不以制墨為生,羅墨是用一塊少一塊了。”

“還有多少?”

“本店還有三塊。”店家激動的腮幫子都在抖,“五百兩銀子四塊一并拿走!”

錢淵偏頭看了眼徐渭,“本來打算送你一塊,不過估摸著你不要……”

“誰說不要!”徐渭一把搶過盒子,“羅文龍不是什么好鳥,但墨是好墨!”

錢淵前世就知道羅文龍這個人,歷史上相關的記載很少,不過據說此人在東南抗倭中是起到作用的,后來和嚴世蕃一同被殺。

這一世最早錢淵是從何良俊口里聽到這個名字的,后來幾次打聽才知道,羅文龍在制墨業名氣極大,早就享譽東南。

而且因為書法精湛在士林中名氣不小,幾年前入京任中書舍人,今年初南下入胡宗憲幕府,毫無疑問,這是嚴嵩或者嚴世蕃塞過來的。

“真以為你會挺著脖子不要呢。”

“為什么?”

“你去年不是在大街上痛罵嚴分宜嘛。”

“用這塊墨寫一篇罵文,那才合適!”

“好好好,還是這脾性。”錢淵擺擺手,“怎么突然來徽州了?”

“還不是被那廝煩的。”徐渭嘴一歪,“杭州知府沒資格,難道浙江巡撫就有資格了?”

錢淵忍不住大笑,胡宗憲一升任浙江巡撫,立即親自去紹興試圖將徐渭召入幕中,但人家徐青藤是什么性子,哪里肯答應,被煩了幾個月索性出門游歷,嘉興、松江、湖州、揚州轉了一圈又來了徽州府。

一旁的店家還在等著收銀子,聽到這番話登時坐立不安,杭州知府、浙江巡撫……難道是績溪胡大人的朋友?

“走走走,回我那兒去,正好今日我除服,喝個痛快!”

錢淵拉著徐渭出了門,招招手叫來楊文,沖后面店家努努嘴,“市價。”

楊文也不親自出面,回頭召來跟著的一個府衙的衙役,后者以六親不認的步伐走進來,店家登時臉色慘白,心想難道今兒早上沖著自己叫的是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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