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譜下的大明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最后一件事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臉譜下的大明 | 狂風徐徐   作者:狂風徐徐  書名:臉譜下的大明  更新時間:2021-08-25
 
徐階內心的恨意正在沸騰,他已經不在乎太多東西,夾雜著松江土話的辱罵聲噴涌而出,毫無當朝首輔的氣度和尊榮。

但等徐階口干舌燥的閉上嘴巴之后,他詫異的看見,張居正雙膝跪地,磕了三個響頭。

“嘉靖三十四年起,得岳父提攜,小婿扶搖直上,入詹事府,入裕王府,又升任國子監司業……”

“小婿非忘恩負義之輩,更不愿因此聲名盡喪……”

“但局勢如此,二子定罪,清退侵吞田地,岳父及華亭徐氏才能保全。”

雖然是跪在地上說話,但張居正字字戳心。

徐階知道,毫無疑問,這是錢淵和高拱商議好的條件。

錢淵倒是無所謂,徐階這條毒蛇的骨頭都已經被抖散了,而自己即將任應天巡撫,華亭徐氏的生死都握在自個兒手心上。

但高拱明確的點出了,不因私怨,當以國法視之。

長時間的沉默后,徐階干澀的開口,“如何定罪?”

“貪瀆、毆傷百姓,搶奪民宅,當流放邊塞。”

徐階的臉色愈發蒼白,這是他難以接受的條件,自己灰溜溜的滾蛋,雖然名義上肯定是因年邁致仕,但隨園中多有松江本地人,鄉梓地士紳很容易就能打聽到內情,畢竟自己和隨園斗了這幾年是公開的事。

如此一來,威勢全無,顏面大失,再加上長子、次子全都被流放,徐階這一房只留下不到八歲的幼子以及十二歲的孫兒……不說其他的了,即使在徐家內部,徐階只怕都說不上話。

想想就知道了,清退那么多侵吞田地,還要交出那么多家奴甚至姻親抵罪,徐家另外四房哪里能不怨聲載道,哪里能不恨徐階?

宦海沉浮數十年,最終落得如此境地……徐階如何肯,他用顫抖的聲音開口,“如若不肯呢?”

張居正沉默了會兒,從袖子里摸出了一封信,上前幾步放在桌案上,又退后幾步,靜立不語。

徐階瞇著眼定睛看了看張居正,才拆開信封,只看了一眼就臉色大變,因為,這封信就是他徐階的手筆,是他當年寫給藍道行的密寫信件。

不用去想了,徐階知道這肯定是錢淵的手段。

去年西苑事變,徐階密派人手吊死了藍道行和其兩個徒弟,但等他第二天出了西苑再派出人手去搜查藍道行在京中的宅子,什么收獲都沒有。

那天晚上,錢淵弄死了馮保,當徐階以此相責的時候,錢淵用嬉笑的口吻說起三個道士懸梁自盡將其逼退……不用說,只可能是錢淵,而且那夜事變,錢淵掌控西苑,不得其親令,誰都不能進出。

徐階咬著牙看到最后,當看到“雙林可用”四個字的時候,心中最后一絲希望也蕩然無存。

這封信是密信,不知內情的人是看不懂的,上面有漢字,也有數字,必須按照一定的規律和書籍來翻譯……這是錢淵這只穿越的蝴蝶引起的變化,當年他初次入京住在張居正家里,與其聊起過。

這種密信的翻譯書籍是有很大限制的,畢竟這個時代,極多的公開出版的書籍不多,錢淵沒能耐將徐階書房的書給搬走查驗,但命人將藍道行書房的書籍都記錄下來……之后一年多來,慢慢的一本本試,錢淵在南下之前就已經查出來了。

其實錢淵手里一共只有三封信,其中兩封信意義不大,只有這一封有點意思……“雙林可用”,雙林是前司禮監秉筆太監馮保的號,也是西苑事變中被徐階拉攏的關鍵人物。

丟來一封信,這是錢淵的無形威脅,再不老實聽話,信不信我把去年西苑事變翻出來?!

去年西苑,隆慶帝勉強留下了徐階這位內閣首輔,即使徐階擬遺詔……但這種事本就應該是內閣首輔的責任,而且人家也沒想過讓景王上位。

但如果錢淵讓人捅出來,當夜,最得其信任的道士藍道行密通馮保,之后嘉靖帝駕崩,再緊接著……馮保、藍道行均離奇死于西苑。

知道藍道行是徐階舉薦給嘉靖帝的人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這些,徐階敢賭嗎?

當然不敢。

徐階雖然知道自己在給藍道行的幾份密信中沒有太逾越的字眼,但窺探君主壽命,甚至慫恿藍道行煉丹……這種事捅出來,別說徐璠徐瑛了,徐階都要自身難保。

張居正抬頭窺探著徐階變幻莫測的神色,心中在琢磨錢淵是捏住了徐階什么把柄……呃,自己有沒有把柄落到這廝手中?

“都說錢展才擅埋伏筆,叔大還是要跟著他學學。”徐階輕輕嘆了口氣,再無之前的滿臉恨意,“東南京城,處處設伏,令人防不勝防,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張居正情不自禁的點頭贊同,想想之前那些事就感覺有點冷,不說王本固、王一枝之事,之前曾銑家人、三百巨木都是明例,最讓張居正感覺寒冷的是胡應嘉。

有胡應嘉,難道不會有趙應嘉、張應嘉?

張居正在內心深處猜測,還有哪些事,哪些人是錢淵埋下的伏筆……水面之下到底還有些什么?

“徐璠徐瑛定罪流放,投獻田畝均清退,人命官司由松江府衙判決,但不得涉及徐氏族人。”徐階一條一條的緩緩說“老夫只想回鄉頤養天年……”

張居正一條一條的或直接許諾,或半強制性的讓徐階改口,一直持續了大半個時辰才告一段落。

這期間,張居正非常知趣而堅決的拒絕接手徐階的勢力……呃,一方面是怕引起高拱的排斥和警惕,另一方面,徐階不知道,但張居正是知道的,現在徐階的名聲都已經臭了。

到最后,徐階嘆息道“罷了,罷了,叔大,如今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還請岳父吩咐。”

“今上登基之前,老夫自視待你張叔大甚厚,一介無名無望的翰林連連提拔,數年間官至國子監司業,又兼裕王府講官。”徐階緩緩道“實在想不通,想不通……為何去年西苑相召,你卻反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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