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勝神州的人朝長安有兩都三城四名地。
這兩都分別是東都長安,西都洛陽。
三城喚名,建鄴,邯鄲,蘇城。
三城之首建鄴城,濱海,朝南是東勝神州傲來國,朝西去是三城之一的邯鄲,處于天風和秀之地,歷來都是文人雅士喜好之地。
建鄴城外十里,有長亭,大唐著名詩人杜少陵曾經于此醉酒寫下七律詩,故而又名少陵亭,亭外有河喚名曲水,水道若流曲,縈繞不絕,直奔東海而去。
秋風蕭瑟,秋雨稀稀拉拉的和貓尿一樣滴滴答答個不斷。
曲江少陵亭下,一個清肖的老儒正燒著一爐炭火,悠揚溫酒,白須飄然,喝著,唱著。
“哈哈!”
“天地何用?不能席被!”
“風月何用?不能飲食!”
“紅塵何用,萬物其中!”
“變化何用,道法自成!”
“面壁何用,不見滔滔!”
“棒喝何用,一頭大包!”
“生我何用,不見歡笑。”
“滅我何用,不減狂驕。”
“踏歌而行八荒路,物我兩忘九霄偤,芒鞋斗笠千年走,萬古長空一朝游!”
“嗨嗨嗨!自在逍遙……”
“……”
唱完這一曲,老叟輕輕和袖斟酌了一番火爐上的酒水,自顧自道,“來了,就現身吧。”
老叟的不遠處,長亭邊緣突兀的多了一個垂釣的老翁,那老翁帶著斗笠,披著蓑衣,右手側放著一個魚簍,釣竿掛在曲水里,悠悠而道,“沒有人可以掐算出來我的行蹤,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
那喝酒的白須老頭,自顧自道,“你的行蹤是很難掐算,但是如果真的有心掐算,耗費一些壽元和功德,還是掐算出來的。”
釣魚老叟看著白須老頭,“耗費了幾年壽元?”
喝酒老頭道,“也不多,三年。”
釣魚老叟道,“你還有幾年壽元?”
喝酒老頭笑道,“長著呢,三年!”
釣魚老頭兒笑了起來,“明知道自己壽元剩下六年,還廢了三年壽元來掐算我的行蹤,神鬼卜士袁守城,你真是老糊涂了啊!”
被稱呼為神鬼卜士的喝酒老翁止住了喝酒,緩緩道,“如果不耗費三年壽元找到你,可能用不了六年,長安就破了。”
釣魚老翁呵呵笑道,“廢了三年又能如何?長安早晚要破,就算你花費三年時間找到我,爭取到三年的喘息時間,你以為人朝能在這三年逆天改命,涅槃重生嗎?”
神鬼不士袁守城,仰面道,“昔日人祖伏羲氏創立卜道,傳下百代,有一言,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不成事,不是我袁守城能左右的,但是盡力與否卻是我輩必行之義務,話已至此,袁某人也不給閣下藏著掖著了!你們佛門巧令舌簧害了涇河千多生靈,讓那涇河龍君怒而找我與我約斗,我被算計賭輸了那涇河,卻是涇河一怒之下就夜闖太極宮,驚了唐王魂魄,讓唐王幾乎殞命,佛門是何居心?莫不是以為人朝衰敗,可以滅之?”
釣魚老翁在一側,悠悠而道,“人朝衰敗與否都是天地正族,這一點,我佛清楚的很,不用袁施主提醒,至于你所言的涇河之事,雖是我所行,但是非我所意,此乃天數,長安破,眾生朝西膜拜,也是天數,別人可以不明白大劫之勢,但是,你是神鬼卜士,你應該清楚劫數降臨,應劫而行,方為天數。”
袁守城哈哈笑了起來,“劫數,的確,這一次劫數要來了!但是因為劫數,閣下就可以殺涇河千多生靈,嫁禍給我袁守城,把我人朝拉下水,閣下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有點太臟了?”
釣魚老翁自顧自道,“一切都是天數,一切都是命數,袁施主命中該有此劫,涇河也命中該有此劫。”
“好一個命數。”
袁守城抬手一拍桌案,只看到茶壺猛地飛了起來,那茶壺中酒水猛地溢出在那袁守城面前凝出了一道巨大的周天八卦星盤,剔透的水紋星盤上,三百六十五道周天辰星大放光彩,剔透的漣漪把那釣魚老翁籠罩在內,袁守城聲音不寒而栗,“既然我命中該有劫數,那么你命中也該有如此劫數!嫁禍與我,害我唐王,還敢在大唐境內逗留,阿難,你今日當葬于此地!”
話語落下,袁守城雙袖若風吹,猛地鼓了起來,下一刻里,天空之中陰云密布,少陵長亭的青瓦發出簌簌聲響,曲江之水猶若沸騰一般。
被稱為阿難的釣魚翁端坐在地,紋絲不動,“我來大唐,已有今日準備,只是袁施主,殺了小僧,你就能阻止這天地無念量劫嗎?”
袁守城道,“不能,但是殺了你,能解氣,能給我唐王交代。”
釣魚翁哈哈笑了起來,“此言差矣!袁大人,殺了我,你是不能解氣,反而會添氣添堵,殺了我,你不能給唐王交代,反而會給唐王帶來諸多麻煩。”
袁守城道,“你,什么意思?”
釣魚翁道,“我佛慈悲,門下有十大坐徒,有漫天菩薩,有十萬羅漢,你殺了我一個阿難,明天會來一個迦葉,亦或者別的普賢觀世音什么的,他們與佛長伴,遵從佛令,怕是對大唐會有更多的臟辦法,拉大唐入劫。”
袁守城道,“不殺你,又能如何?你涇河給使敗了,指不定會用個別的什么法子拉大唐入劫!”
釣魚翁卻搖頭道,“非也!我阿難出手是有規矩的,我出手只出手一次,如果敗了,那么我就不會再出手,有你在大唐,三年之內,我不會對大唐在此出手,我會以你為由,讓佛門在東土的劫數晚來三年,而三年之后,閣下歸西,那么我就會離開大唐,到時候,佛門派來新的尊者,如何拉大唐入劫,如何臟辦法,就不是你我能夠考量的了。”
袁守城聽此,眉頭微微皺起,隨后右手后撤,那要把釣魚翁鎮壓而下的酒水周天星辰圖緩緩散開,化作酒滴落在了阿難的手背上。
阿難抬起手背,抿了一口,“好喝。”
袁守城道,“佛門不許飲酒。”
阿難道,“這水從天而落,是雨水,不是酒。”
袁守城抱著肩膀道,“佛陀弟子阿難在成羅漢果前,在一天化齋回來的路上有幸和一個少女在石橋上相遇,這一擦肩而過,阿難百年道行幾乎消散,佛陀問阿難,你對那女子有多喜歡?阿難說,我愿化身石橋,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只愿她從橋上走過,佛陀曰,善哉善哉,阿難頓悟,立地為尊。”
袁守城說完,面前漁翁已經不見了蹤跡,唯有魚簍留在原地,魚簍里有一尾金色龍鯉。
袁守城看著曲江,高聲道,“愛不敢說愛,恨不敢說恨,阿難!如來就如此可怖嗎?”
轟隆隆,雷劈電霆,袁守城怒視蒼穹,高聲道,“蒼天,我說錯了嗎?人活一世,草活一秋,生死不能做主就算了!連息怒哀樂也做不了主,這人生還有個什么意思?”
“轟隆隆——”
雷霆再度咆哮奔騰,那袁守城背過身去,哈哈長笑,“我袁守城也愿化身石橋,五百年風吹,五百年雨打,只為看我人朝,蒸蒸日上,重現天地大族的威儀!”
袁守城踏著大雨離開了,他走了不知道多久,魚簍旁側,一個老翁端坐在那釣魚。
他似乎根本沒有走,一直在那。
斗笠下,他的手微微哆嗦,似是有言,“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