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灰色夾克男子手里的礦燈,貌似因為能源耗盡,驟然熄滅。
查拉斯特正想出聲詢問,忽然感覺到腳底下一陣劇烈的震動,以他圣域階的實力,猝不及防間都有些站立不穩。緊接著,從地底下傳來一連串沉悶的爆響。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不顧形象地慌張大喊,“不好,他引爆了元素晶,快走!”
一邊喊,他的身邊已經加持了一圈狂風,托著他向著洞窟的出口躍去。
但說話間,沉悶的爆響已經聚集成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整個洞窟像一只蘇醒的巨獸般搖擺起來,無數巨大的巖石攜著呼嘯的砂土滾滾墜落。
他的三名手下沒有用疾風術加速縱躍的能力,轉眼間就被落石和砂土所吞沒。
緊接著整個洞窟也完全被吞沒。
爆炸的余韻在整個礦道里回響,震動感依舊連綿不絕。查拉斯特站在被埋葬的洞口,依然驚魂未定。
他的袖子、領口、前襟……全部沾滿了灰塵,褲腳管甚至被飛濺的石塊劃了好幾道口子。
但他完全沒有心思去顧及他的紳士鎧甲,在這樣烈度的大爆炸下,圣域階大法師的驕傲終于蕩然無存。
他的感覺沒錯,最早的那名闖入者確實沒死,趁著亂戰潛藏了起來。
但他沒想到的是,那名闖入者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找到他們用于應急自毀的高濃度元素晶,并悍然引爆,意圖與他們同歸于盡。
查拉斯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行動,應該已經做得足夠隱秘了。那又是誰,有那么大仇怨,非要毀掉自己的行動呢?
而且,這要有什么樣的勇氣,才能以自己為中心制造這么一場大爆炸?查拉斯特自㤔,自己能有勇氣去面對階位比自己高的敵人,但要他進行這么一場自殺式的襲擊,他做不到。
……
……
但其實查拉斯特猜錯了。羅松溪其實跟查拉斯特沒有仇也沒有怨,他甚至不認識查拉斯特,也不知道他們想干什么。他只是單純想要脫身,不想像那些西風匪一樣被凍成冰渣。
而他進行的也不是自殺式襲擊,他深知其實引爆這些高濃度元素晶并不難,難的是引爆之后的逃生。
但他掙的就是這一線生機。
引爆法陣還沒落地,他已經義無反顧地向洞窟頂部掠起。
他剛剛躍離凹坑,炎爆法陣已經炸成了一團明亮的火團,輻射出的熾烈高溫在一瞬間就令高濃度元素晶達到了起爆點,伴隨著一陣沉悶的爆響,整個洞窟都出現了劇烈的晃動。
這只是第一個坑洞里的元素晶爆炸,爆炸形成的沖擊波打在羅松溪身上,他的左肩頓時燙出一大串水泡。但沖擊波同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推力,帶著他飛向洞窟的頂部。
一個凹坑里元素晶的爆炸,勢必會引起全洞窟的連鎖大爆炸。但爆炸的傳遞總需要幾秒鐘的時間,羅松溪拼的就是這幾秒鐘的生死時速。
剛剛在引爆之前,他已經從灰色夾克男子黯弱的燈光中瞄到在洞窟頂部有一塊伸出三四十公分長的巖石,可以形成一塊天然的遮擋,他飛身撲到巖石之上,盡可能地將身體縮在巖石的遮擋之中。
左右各兩個凹坑里的元素晶接連被引爆,爆炸烈度有了幾何級提升,爆炸的沖擊波帶著尖銳的碎石呼嘯飛來,巖石根本無法遮擋全身。
但這里已經是他可以夠得到的最好躲避位置,羅松溪只能閉上眼睛祈禱自己能夠足夠幸運。
果然他的運氣還算不錯,幾秒之后,他的后背焦了一片,外加大概三四片碎石嵌在了肉里,但要害位置都沒事兒。
此時洞窟的承重結構已被初步破壞,大規模塌方即將開始,羅松溪藏身的這塊巖石也已經搖搖欲墜。
“一、二、三、四、五……”他在心里默數。在第六個凹坑的爆炸開始前,他四肢一起發力,從洞窟頂部猛然跳下,目標赫然就是最早爆炸的那個凹坑。
那個凹坑因為爆炸已經深了許多,但這個凹坑里的元素晶都已灰飛煙滅,不會再爆第二次。羅松溪甫一落進凹坑,就從腰間摸出一根長條形的東西。
不是刀,不是槍,這些武器在這樣的環境下一點用處都沒有。羅松溪的手一扣機簧,那長條形的東西倏然被撐開,這是一柄烏漆墨黑的大傘。
這是老約翰給羅松溪的諸多保命事物中,最讓羅松溪心安的一件。黑乎乎的傘面和軟塌塌的傘骨都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但羅松溪曾用這柄傘擋住過火槍噴出的火球,擋住過馬匪鋒利的尖刀。
傘面依然油光锃亮,看不出一絲絲破損的痕跡。
此時全面的爆炸終于開始,巨大的聲響令羅松溪的耳朵陷入短暫的失聰,與此同時,無數石塊泥沙滾滾而來。
無數被爆炸掀起的飛石,如炮彈般呼嘯而來,狠狠地撞擊在傘面上,傘面往往要出現很大的凹陷,但沖擊力終究會被傘面卸去,而傘面始終完好無損。
羅松溪把傘柄死死抵在凹坑的地面上,整個人蜷縮在傘下,隨著洞窟的劇烈晃動,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小船般苦苦支撐。
他所能做的,除了死死撐住大黑傘之外,就是再次閉上眼睛,祈禱不要有太大塊的石頭當頭砸下。
大黑傘雖然神奇,能擋住炮彈般的小塊飛石,但若真要有千鈞巨石落下,他一樣會被壓成肉泥。
所幸這個凹坑的位置已經在洞窟邊緣,落下大石塊的幾率不大,當然更加所幸的是羅松溪的運氣仍然足夠好。爆炸、塌方以及后續的余韻持續了十幾分鐘,羅松溪的一大半身子已經陷在了砂土和碎石里,頭頂不遠處就橫亙著數塊巨石,但終究是沒有巨石直貫而下。
雖然被埋在了這個洞窟里,但他活了下來,并成功擺脫了那名圣域大魔法師。
那可是圣域大魔法師,能從人家手底下逃出來,夠自己吹一輩子了的,羅松溪有些戲謔地想著。他在絕處逢生的放松感中長長舒了一口氣。
不過現在還不是徹底放松的時候,接下去還有一道難關。
就是如何從這個被埋死的洞窟里出去。
……
……
羅松溪稍微休息了幾分鐘,然后開始了緩慢的動作。
洞窟被埋得極死,氧氣已經相當稀薄,但這對羅松溪影響不大,他把自己盡量從砂石里挖出來,體內有一股氣息流轉起來。
那是一股無形無質的能量,看不到,摸不著,但羅松溪能夠感覺到它在體內的流動。由于缺乏氧氣的攝入,每流轉一圈,這股能量都會變弱一絲,但足以維持他身體機能的正常運轉。
這就是羅松溪所學武技的神奇之處。
七年前,其實老約翰一開始教羅松溪的是魔法。但羅松溪無論如何,都無法照著老約翰教他方法去溝通哪怕一丁點元素之力。
他是個魔法白癡。
老約翰判定他完全無法修煉魔法的那一天,羅松溪痛不欲生,這一天在他最糟糕的100天里排名高達第四。
老約翰嘆了口氣,丟給他一本武技的修煉功法。“一百個人里面,頂多只有一兩個能有學習元素魔法的天賦,”老約翰安慰他說,“學不會魔法,修煉武技也一樣。”
但誰都知道提亞那位面是元素魔法師的天下,魔法師的地位是武者不能比的。
同階位的武者如果不靠偷襲,基本打不贏魔法師;魔法師能造成遠程殺傷、范圍殺傷……
最重要的一點,是人類因為受體質所限,修煉武技,到頂也就是黃金階。
也只有矮人,憑著一部只適合矮人體質修煉的功法,能修煉出圣域階、傳奇階的大武者。
所以面對老約翰丟來的武技功法,羅松溪堅定地說,“我就算被人打死,從塔爾塔最深的礦坑跳下去,我也絕對不會去當一名武者。”
可一星期之后,他就發現這本修煉功法的不凡之處,真香。
這是一套很奇怪的功法,名字叫做“八條華麗的錦帶”。
全套功法只有八組動作,但極難修煉。除了八組動作中,本身就包括很多看起來有違人體常理的身體扭曲、動作銜接外,還要求在做動作的時候極其嚴苛地控制自己的呼吸。
比如進攻性的動作,要求將呼吸引導到心臟;防御性的動作,要求將呼吸引導到脾臟;輕柔的動作,要求將呼吸引導到腎臟;而快捷的動作,要求將呼吸引導到肺部。
說也奇怪,看上去難度那么高的動作,羅松溪花了一年多時間,就已經完全掌握。很快,他發現這套功法確實奧妙無窮。
除了八組動作本身在格斗中具有很強的實用性外,當氣息引導到心臟時,隨著心臟如鼓般跳動,動作會變得更具爆發力、侵略如火;
當氣息引導到脾臟時,隨著血液的沉穩流動,身體會變得更加凝重、厚重如土;
當氣息引導到腎臟時,隨著氣息的逐漸沉靜,動作會變得更加柔和、輕柔如水;
而當氣息引導到肺腑時,隨著呼吸頻率的變幻,身體會更加輕盈、迅捷如風,跑得飛快。
練的時間長了,即使不用呼吸,也能感覺到體內有氣息在流動,他的身體內部,仿佛變成了一條生生不息的河流。這就是他即使不呼吸,也能生存一兩個小時的秘密。
他去問老約翰這種氣息流動是怎么回事,老約翰說,“這是能量,叫做懲戒之力。”除此之外,就再也問不出什么了。
不說就不說,反正老約翰什么都會,反正每一個傳奇的少年背后都會有一個神秘的老爺爺。
他終于把自己從砂石里拖了出來。
他的背上肩上都是傷,每拖一厘米都鉆心地疼。羅松溪齜了齜牙,他不禁把今天的糟糕排行又上調了一位,直接超過了去年打野豬不慎被野豬扯爛褲子害他裸奔的那一次。
不過痛歸痛,羅松溪心知肚明,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接下去從這個埋死的洞窟里爬出去,對于別人來說可能像死人要從釘死的棺材里爬出去那么難,可對他來說,頂多也就是費點功夫而已。
他探出手,從腰間摸出了那把薄如蟬翼的小刀,在凹坑的坑壁上比劃了一下,覺得不是很合適,把小刀又插了回去,手里換了一把長約二十公分,刀身泛著紅光的短刀。
他右手掣刀,刀鋒直指坑壁,用力一推,短刀居然如同切削豆腐般,切進了坑壁之中。手腕再一抖,直接削下來足球大小的一塊巖石。
能夠直接切削巖石,這是一把什么樣的刀?
羅松溪也不知道,反正兩把刀、大黑傘,都是老約翰給他的。問老約翰這些東西的來歷,肯定問一輩子也問不出一個屁出來。
反正小鎮上一家破煉金店的小老板老約翰,實際上就是一座寶藏。煉金店的小學徒羅松溪,就是個寶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