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匪的包圍圈,被這十八枚火球,硬生生止住了縮小的速度。
鮑勃仍然端著大槍,保持瞄準姿勢,渾身上下紋絲不動。
塔爾塔鎮的平民大部分都集中到了鎮中心的廣場上,此時看著鮑勃與馬匪群的對峙,有些無措,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是好。
場面一時竟然有些安靜,帶著一種無聲的巨大的壓迫感籠罩著整個塔爾塔鎮。
這種安靜大約維持了有半分鐘,終于被一陣細碎的馬蹄聲打破。馬匪的首領尤格·薩隆,在幾名手下的簇擁下,走到了馬匪隊伍的前排。
鮑勃也動了,手指狠狠扣動三次扳機,三枚熾烈的火球直挺挺地飛向尤格·薩隆。
但尤格·薩隆旁邊的一匹馬上,一枚刻有繁復花紋的巨盾閃電般迎了過來,遮在尤格·薩隆的面前,穩穩地擋住了三枚火球。
在提亞那位面,配備有武者護衛在身邊,才是魔法師能夠盡情發揮殺傷力的保障。
作為荒原上數一數二的馬匪首領,白銀魔法師尤格·薩隆身邊,自然也有武者護衛。
那是他的副手,和羅松溪罩過面的大嗓門,白銀武者馬塞塔。
尤格·薩隆勒停了馬,“三管制式步槍,六十四倍壓縮火球,射程可達一千米。荒原上有這樣的槍的,只有一個人。閣下莫非就是大名鼎鼎的獵馬人,‘三槍一炮’。”
馬匪群里出現了一陣輕微的騷動,荒原上獵殺西風匪的獵馬人里,有幾個赫赫有名的名字,比如“收割者”以神秘和出其不意著稱,“三槍一炮”則以破壞力驚人著稱。
但鮑勃明顯對尤格·薩隆這般草莽氣十足的場面話沒什么興趣。他仍然保持沉默,以及端槍紋絲不動的姿勢。
“傳說‘三槍一炮’無利不起早,不收錢的活兒從來不干。但今天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擋我們兄弟發財?莫非有人早早就知道了我們會襲掠塔爾塔鎮,提前就開好了賞格?”
鮑勃終于抬起了頭,回了一句,“因為我是這座鎮上的治安官。職責所在,我代表塔爾塔鎮治安署現在勸告你們趕緊退去,否則我有權采取任何強制手段阻止你們進一步的犯罪行為。”
馬匪有馬匪的場面話,治安官也有治安官的話術。鮑勃大概終于意識到,治安官在使用武器前必須先依例進行警告。可他在警告前,貌似已經開了二十多槍了。
好在西風匪大約不會在意這些小節。尤格·薩隆做了一個恍然失笑的表情,問道,“‘三槍一炮’,三把槍都在這兒了,那你的那門炮呢?”
“在這里——”鮑勃的身邊爆發出一聲大喝,滿臉粉刺的卡爾陡然從地窖中冒出頭來,肩上扛著一門比他人還大的元素迫擊炮,居然扛得穩如泰山,炮口穩穩地指著尤格·薩隆。
黑洞洞的足有碗口大小的炮管,里面填充的炮彈以百分之九十以上高濃度元素晶作為核心,激發風元素法陣推出后,受到任何撞擊都會產生劇烈的爆炸。
炮口所指,即使是尤格·薩隆胯下的西風馬也似乎感受到了氣勢的壓迫,不自禁地后退了兩步。
“不許動!”鮑勃中氣十足地大喝道,“你不許動,你的人只許退不許進,等你的人退出我的視線范圍你才許退。”
“以上三條,有任何一條違反,我兜頭就是一炮過來。你的馬跑不過這一炮,你的魔法也解不掉這一炮,你護衛的那面法器盾牌,也擋不住這一炮。”
尤格·薩隆果然一動不動。
鮑勃語氣放緩,“你率隊來劫塔爾塔鎮,只為求財,但是連命都沒了,要這么多錢財有什么用?退去吧,我不想兩敗俱傷,你也不想。”
尤格·薩隆依然不敢動。他靜靜地站在那里,似乎在猶豫,也沒有下達任何命令,于是他的隊伍也都勒馬不動。
場面再一次陷入充滿壓迫感的沉寂。
不過這一次,壓迫感似乎更加偏向于馬匪一方。
扛著巨大元素迫擊炮的粉刺青年卡爾,身上的大炮也保持著一動不動,也不知道他那么細長的胳膊里哪里那么大的力量。
但很明顯他扛著這門炮并不是很吃力的樣子,誰都相信他能扛著炮跟馬匪一直對峙下去。
他甚至有余裕偏了偏臉,朝著邊上的羅松溪和琳達卡眨了眨眼睛。
“我們頭兒就是厲害,”他朝羅松溪低聲說道,“你猜他會不會搏命?我賭一百塊錢他不敢。”
“‘三槍一炮’的名號經此一役肯定威震荒原,什么‘收割者’之流,不就是神秘兮兮的嗎?哪見他這樣硬剛過馬匪?拍馬也趕不上我們頭兒嘍。”
“以后再接活,我們肯定要提價,對,價碼不一樣了。”
真實的“收割者”羅松溪在旁邊聽得噎了一口氣,心想這青年心倒是大,在這種關頭居然還有余裕找他嘮嗑。
“你知道嗎?頭兒一開始就是這么計劃的。你知道他為什么拖了十幾分鐘才讓琳達卡去廣播嗎?那是他故意的。”
“他知道那些平民一聽到馬匪來了肯定會一哄而逃,這樣亂哄哄逃的人肯定完蛋。但他們有知情權,又不能誆他們,于是頭兒等聽到馬蹄聲了,等馬匪已經逼近了,才讓琳達卡去廣播,這樣所有人都會被逼回來,集中在鎮子上。他就好這樣拖住馬匪。”
“你看,離大媽出發求援已經快半個小時過去了,那個馬匪首領被我的炮逼住,他只能先撤。就算他等會兒做好應對,再次來襲,大概率援軍就已經快到了。”
“當然,那個馬匪首領也有可能一沖動不要命地沖過來,用自己的命換血洗塔爾塔。不過這樣的幾率不大,頭兒確實在賭,賭他不會做傻事。你看,果然,他們要退了。”
羅松溪看向尤格·薩隆,果然他緩緩舉起了手臂。羅松溪不得不佩服鮑勃在那厚重的體型之下的算計之深,把握時機能力之好。
但是下一秒,尤格·薩隆發布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命令,一個令卡爾直接輸掉一百塊的命令。
“全軍突擊——”尤格·薩隆舉起的手狠狠揮下,同時雙腳一夾馬腹,縱蹄向前。
“開炮!”鮑勃發出一聲怒吼。
卡爾的臉色卻變了,他沒有第一時間扳動迫擊炮的扳機,原本一直扛著迫擊炮巍然不動的手臂居然顫動了起來。直到尤格·薩隆沖了好幾步,他才一把扳下了開炮的扳機。
扳機被扳下去,一直被扳到底,卡爾的手把扳機死死地壓住。一股巨大的風壓從炮管里噴涌而出,就是這股風壓,會帶著炮彈射向目標,直至爆炸。
然而,風壓過后,沒有任何炮彈飛出炮筒。
迫擊炮里,根本沒有炮彈。
卡爾扔下迫擊炮,一屁股坐倒在地窖里,喃喃道,“賭輸了……”
尤格·薩隆大笑起來,他稍稍放緩馬速,讓后面的隊伍跟上,口中大喊道:
“‘三槍一炮’名氣確實不小,‘三槍’例無虛發,人人都見過。但這‘一炮’,卻從沒有人見你開過。”
“即使當時你最有名的一戰,被克蘇恩手下的一百多人圍住,你也只是用這門炮逼開一條路來,始終沒有真正的開炮。”
“你邊上那個扛炮的青年,扛著炮面不改色手不抖,但不代表他不緊張。剛剛他一直在說話,就是因為他必須強作鎮定,只能用這種方式緩解心里的緊張。”
“所以我就在想,這傳說中的‘一炮’,到底是你沒有機會開,還是根本就是不能開?”
“后來我終于想明白了,元素迫擊炮的炮彈威力大不假,但要上千萬一發。你有這個錢買炮彈,還會去苦哈哈地接綠獅子幫只值十來萬一樁的任務?”
“哈哈哈哈——”
“殺!”
鮑勃也如卡爾一般,頹然地扔下了大槍,背對著蜂擁而至的馬匪席地而坐,儼然已經放棄了抵抗。
“對不起小羅,其實前兩天,是有錢買的炮彈的……你給的那些元素黑鉆換成的錢,我想留一些給安娜看病……”
就在這時,只見羅松溪一手捂住雙眼,一手擲出了幾個小陶罐。
“還有機會,跟我走!”
一片刺眼的亮光閃起,無數馬匹受到驟然強光的刺激暫時失去了控制。羅松溪趁這個當兒,一手提起琳達卡,一手提起卡爾,最后剩下一個鮑勃他實在提不動,好在鮑勃前面背對著馬匪而坐,受閃光彈的影響最小。他再朝鮑勃喊了一句,“走啊。”
鮑勃支撐著身體爬了起來,跟著羅松溪退向鎮中心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