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準備追風者之弓材料的時候,有一種材料叫顛茄晶,取100毫克溶于鹽水,給柯尼卡將軍心內注射。”
沉默了大約一分鐘,77對羅松溪說道。
羅松溪迅速掏出針筒,調制針劑。可77又補充了一句:
“沒有治療效果,顛茄晶作為強心針,效果僅僅是能讓柯尼卡將軍清醒幾分鐘。”
羅松溪強抑悲痛,保持雙手穩定,用長長的針頭,將針劑推入了柯尼卡將軍的左心室。
針頭拔出,柯尼卡將軍又是一口淤血吐出來,卻是緩緩睜開了眼睛。
“羅松溪,”柯尼卡將軍瘦削的臉龐上露出了一絲溫和的微笑,“你居然從帝國回來了,還找到了我,還能把我弄醒,你真是個奇跡男孩。”
將軍這一醒,車上人頓時都圍了過來,周卓臉漲得通紅,捏緊拳頭,“羅松溪,我就知道你有辦法的。”
柯尼卡將軍朝周卓擺擺手,依然溫和地笑道,“周卓,別難為羅松溪了。我的時間不多,要跟羅松溪交代一些事情,你們都別出聲打岔。”
周卓哪里聽不出這話里的意思,升起的一點點希望瞬間被擊打得粉碎。他不敢出聲,跌坐在一邊,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羅松溪,”柯尼卡將軍正了正坐姿,問羅松溪,“你從帝國緊急返回,我想是因為你得到了帝國即將對聯邦發動全面進攻的情報,趕回來向我報信的吧?干得不錯,是我失察了。”
“不,將軍,”羅松溪自責地搖頭,“駱晴明還收到了帝國要趁您出巡對您進行伏擊的情報,收到了東部軍區有內鬼的情報……可惜我還是晚了一步。”
“別自責,小伙子,”柯尼卡將軍平靜地說,“就算你早些把情報帶回來,我也不會改變來祖安大區巡視的注意,面對四名傳奇階的伏擊,你也改變不了戰局。還有,就算知道了有內鬼,也查不到居然是顧從軍……”
“算了,我們說正事兒。”
“第一件事情,我記得我剛剛接任東部軍區司令一職的時候,我就從軍部的檔案室里翻到過一份好多年前的情報,情報的大意是,帝國自從第二次東西戰爭結束之后,就開始豢養狗頭人。”
“當時我記得把這份情報當做一則趣聞,跟幾位將軍一起分享,大家都嘲笑帝國的貴族階層奢靡腐化,居然把狗頭人這么珍惜的物種都養作寵物。”
“現在回想起來,我想錯了。”
“你知道這次帝國人是怎么過十萬大山的?他們真的打穿了十萬大山的山腹,從當中開出了好幾條行軍隧道。”
“帝國人故意把祖安大區的這條暴露出來,我豈能不上鉤親自過來看看?他們是想要我在死之前看清楚,他們是怎么打過來的。在干掉我之前,還要打我的臉啊。”
“我想你也一定想到了,只有狗頭人,才有可能在十萬大山中打出這樣的隧道出來。”
“將近三百年的準備,不知道多少資源的投入,以及無數狗頭人在暗無天日里的勞作,才有可能完成這樣的奇跡。”
“聯邦這一仗,輸得不冤啊。”
“羅松溪,我知道你跟狗頭人打過交道。我現在授你聯邦少校軍銜,車上這些人,統統劃歸你統屬,并命你徹查這些隧道,包括隧道數量,分布位置等等。”
“必要時,想辦法毀掉這些隧道,斷帝國的補給線,也讓帝國人,有來無回。”
羅松溪敬禮,大聲接令。
“第二件事情,”柯尼卡將軍舉起他那把土黃色的軍刀。
“在橋頭堡的時候,我和你說過,哪一天你有守護聯邦的能力了,這把刀我也會一起傳給你。”
“不過我已經看不到你完全成長起來的那一天啦。所以這把刀,就提前給你吧。我相信你不會令我失望的。”
“這把刀叫‘破法’,和你那三把刀是一套。不是我從遺跡里得來的,是當年在學校伏擊查爾斯的時候從他身上搶過來的。如今給了你,也算是順理成章。”
“拿著吧,別忘了我在橋頭堡跟你說的那些話。聯邦沒我們想象的那么好,也沒我們想象的那么差。但這是我們的家園,我們的首要任務,就是守護這個家園。”
“好了,就這兩件事情。”柯尼卡將軍的手指輕輕叩擊著座椅的扶手,“這次帝國突襲,勢頭那么猛,聯邦大片國土淪陷再所難免。但聯邦的底子在,只要圣約翰堡能守住,就有翻盤的機會。”
“只是,都要靠你們了。”
“我累了。”
“從小開始,柯家就雙線作戰,既要防著帝國,又要防著聯邦的暗算……沒想到最后,我還是死在聯邦人的手里……我沒有子嗣,待顧從軍視如己出,羅松溪,你下次要是遇到顧從軍,替我問他一句,為什么要暗算我?”
“還有,我死之后,我的骨灰,替我交由奧拉澤爾·銀月先生。我答應他卸下軍職之后,會陪他環游精靈大陸……現在,就讓他把我的骨灰葬在那里吧……”
柯尼卡將軍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低。終于,他的手指緩緩松開,從座椅扶手上無聲滑落。
聯邦第三共和歷125年11月29日,聯邦全軍作戰委員會主席,東部軍區總司令,柯尼卡上將,于巡視祖安大區途中,遭帝國軍隊伏擊,因傷勢過重,于當晚去世。
車廂里保持著一種死一般的靜默,在漆黑的夜色里,只有車子發動機呼呼呼排出風卷的聲音。
沒有人開口說話,柯尼卡將軍的最后一道命令,是讓他們不要出聲打岔,他們便嚴格地服從命令。
在他們的意識里,命令仍未解除。或者,他們在等待柯尼卡將軍忽然開口繼續說話。
然而沒有聲音發出,如是很久很久。
直到大越野車忽然發出一聲氣喘,發動機停止了運作,車子在不知道哪里的荒野里,緩緩停下。
元素晶耗盡,車子熄火了。
司機大牙抽出一屜元素晶,裝進車子的能源盒里,重新啟動發動機。
然后他終于回頭問羅松溪,“我們,去哪兒?”
“我們是孤軍,除了報仇,我們無處可去。”
羅松溪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我們,去替將軍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