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羅松溪還是決定全力對帝國進行支援。
無論黑暗生物的下一拳將要打在哪里,他不能坐視帝國腹地繼續淪陷,坐視數以億計的平民死在硝煙之中。
在聯邦價值觀體系中,生命至上是一條最基本的理念。在這樣的教育背景下長大的羅松溪,對生命權至高無上的觀念,是根深蒂固的。
雖然他在軍事道路上的引路人,托拉米斯·賽博斯坦少將,曾反復向他強調,這種理念只適合和平年代的社會治理,并不適合戰場的需要。
但他清楚,這是他作為軍事指揮官,永遠不可能被抹掉的弱點。
可以被弱化,但終究無法被抹掉。
在組織抵抗軍的時代,他珍視每一名士兵的生命,絕對接受不了用一部分人的犧牲,去換取戰場上更大化的利益。
到了巨魔與蜥蜴人的戰場上,雖然異族給他的同情感會弱一些,但他依然絕不會輕易去犧牲,每一頭巨魔的生命。
所以最后,他寧愿依靠自己一個人去行險,從天而降,刺殺了蜥蜴人王。
他始終認為,每一個人,只有決定自己生與死的權利,而沒有決定他人生與死的權利。
這一次黑潮驟然降臨,在一周時間內,造成了帝國上億條生命的死傷。或許是這樣的崩塌,降臨得太過突然,抑或是羅松溪被安東尼達斯和弗洛普強行按在南海,沒有親臨戰場。
這驚人的死傷數字,令羅松溪有了一點點麻木的感覺,不像在祖安大區看到被帝國人驅趕的那些平民時,有強烈的切膚之痛。
但讓他繼續對于帝國平民出現大規模死傷的可能無動于衷,他做不到。
衛天成將軍早已應他之邀,來到南海,來到他的身邊。
這位真正高超的戰爭大師,給他的建議絕不是這樣子的。
衛天成建議他,全盤放棄帝國,放棄娜迦棲息地的這座六芒星法陣,甚至放棄環境惡劣的矮人王國,放棄在這些區域的抵抗,將所有戰爭力量,撤往聯邦。
如有必要,可以再放棄掉聯邦一部分難以守御的土地,將戰略收縮的意圖執行到底。
最后依托聯邦北海州的那座六芒星法陣,集中所有力量進行抵抗,并逐步擴大敵后游擊的規模。
這樣的話,位面上的攻守之勢,至少能保持平衡,不會出現人類要分散力量防御,黑暗生物卻可以集中力量進攻的被動局面。
而且棄置的這些土地,上面存在的資源,對黑暗生物而言,也毫無用處。
事實上,當年的黑石山反抗軍,之所以能將聯邦和矮人王國的大軍拖在泥沼里三十年,就是因為反抗軍放棄了黑石山下肥沃的土地,全面收縮在黑石山中,以點擊面。
事實上,或許歷次黑潮中,地面生物的領袖也都是這么做的,比如在上一次黑潮中,雖然歷史書上沒有明說,但很明顯,十萬大山以西的土地早就盡數落在黑暗生物手中,吉爾斯都是最慘烈的前線,吉爾·岡薩雷斯僅僅依托于吉爾斯都及背后的土地,與黑暗生物進行戰略僵持。
直到地面生物逐漸在戰略僵持中占優,比如極端戰爭情況下產生的豐富和虔誠的信仰之力,能夠快速地催生出一批半神甚至真神,然后,在逐步組織戰略反攻,將黑暗生物趕回地底。
但這樣做的代價是顯而易見的。
執行這樣的戰略收縮,人類和矮人起碼要放棄掉一半的人口。
換句話說,兩片大陸上,會有一半的平民,也就是大約二三十億的生命,會為了執行這個戰略目的而被犧牲掉。
而且在執行戰略撤退時,老弱婦孺的弱勢群體,將有更大概率被犧牲掉,而有資格作為戰爭儲備力量的青壯年,則有更大的機會得到保全。
“犧牲一半人,至少能保住另一半人,總比整個位面都毀掉要好。”衛天成說。
衛天成將軍提出的戰略思路,冷酷而理性,無疑是目前最為合理的戰略。
也是針對蘇富比目前布置的最好應對。
但是,羅松溪不同意。
“可是,誰能夠決定,究竟是哪一個人是應該被犧牲的,哪一個人是應該被保全的呢?”他問衛天成。
羅松溪調集了南海和聯邦三分之二的高端戰力馳援帝國古德里安行省前線,包括弗洛普教授和新晉的半神洛奇。只有理查德將軍留在南海之上,等待最終的突破。
部隊方面的調動比較小,但仍舊有兩百多萬的聯邦士兵,攜帶各式重型武器,踏上了帝國的疆土。
這是一千年來,安戈洛谷地第一次向聯邦人敞開了大門。
“無用的仁慈。”送別羅松溪的時候,衛天成嘆氣道,“而且,很多人會認可你的這份仁慈。”
羅松溪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
老約翰和馬可·何塞負責的情報組傳回來的消息,黑暗生物進攻帝國,固然令一部分人心生恐懼,停止了無謂的游行和反對,乖乖地往戰爭堡壘中進行遷移。
但是仍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戰火燃燒到帝國的土地上,就仍舊與聯邦無關,而這是帝國兩年多前侵略聯邦的報應。聯邦只需一邊緊守十萬大山,一邊看戲就好。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聯邦居然出動大股兵力支援帝國,自然惹來罵聲一片。
羅松溪搖搖頭道,“有人不理解,那就讓林小曼繼續做做工作吧。”
由于無政府主義風潮盛行,一年前支持率還非常漂亮的保羅政府,目前聲望已經跌到了冰點。
提倡“人權至上”的聯邦人,永遠是反戰的,只要這戰爭,不曾落到自己頭上。
而現在唯一能稍微引導一下民間輿論的,居然是保羅當年留下的組織“惡之花”。
保羅失去了分身,不便再直接出面指導“惡之花”的工作。現在領導“惡之花”工作的,是消失了一段時間,又重新出現的林小曼。
重新出現的林小曼,又重新投入到繁重無比的工作當中去,在民間用理性的聲音,引導著民間的情緒。
雖然這項任務,在人心浮動的年代里,是如此舉步維艱。
“到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不對聯邦全境實施軍管?”衛天成對于這個問題,比羅松溪堅持要支援帝國,來得更為不解。
羅松溪又搖了搖頭,“只要軍隊掌握在手里,軍管隨時可以開始。只是現在,還不到拿著刀子,對準這些不聽話的平民的時候。”
他登上了飛艇,朝著帝國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