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沖動,他感覺他不顧一切要去做的那件事情,已經完成了。
他穿上衣服,跳下飛艇,直接追上伊薇蘭,與她一起走進了圣山金頂。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將“這幾天”自己遇上的狀況,完完整整地告訴了始祖十二人議會,并誠心地尋求他們的幫助。
“按你們的歷法算,今天是聯邦第三共和歷日。也就是說,你把聯邦第三共和歷日這一天,已經過了四遍了?”蘭斯洛特問他。
“不,已經是第五遍了。”羅松溪道。
他早在第一次醒來后不久開始,就不斷將自己遭遇的情況告訴隨時隨地的交流,已經幾乎成了他的本能反應。
但這一次,近乎全知全能的77,也完全不知道他發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每一次醒來之后,他都要把這些事情,重新原原本本地對77講一遍。
“看上去你在反復讀檔……”77創造了個新詞,并且建議道,“或許你應該去問一下那十二個家伙。”
于是,羅松溪在做完那件他覺得非做不可的事情之后,終于恢復了理性,來到了始祖十二人議會的面前。
始祖十二議會沉默了一會兒,出乎他的意料,高文開口說道:
“我們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不用懷疑,這是那位賢者……也就是你的傳承主人,留下的布置。”
“那我怎么不知道?”77開口問道。
高文裝作沒有聽到77的話——按規則他們不能和位面守護者之外的意識進行交流——所以他對著羅松溪道:“他并沒有這一項布置留在傳承晶片中,因為這是他對于他真正的傳承者,也就是‘位面之子’,留下的布置。”
“但具體你為什么會陷入這一天的反復循環中,以及你應該如何打破這個循環,我們不能告訴你。”鮑斯接過話頭道。
“我們能告訴你的是,確實,每當時間到達第二天凌晨四點零八分之時,所有一切都會被重置,你會回到前一天早上四點零八分。所有發生的一切都不會被保留,除了……你的記憶。”
“以及,你需要自己去尋找,如何打破這個循環,重新回到正軌的關鍵所在。”
他本來想問,在“前幾天”中,為什么時間沒有到第二天凌晨四點零八分,就已經回撥了。轉念一想,自己必然是死了,然后時間到了點,就回撥回去,一切重置,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好了,”鮑斯道,“在知道這些信息之后,我想問你,你接下去,想要做些什么?”
羅松溪道,“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鮑斯:“……”
確實,在從始祖十二人議會口中,確認了一切都會被不斷重置之后,羅松溪最先想到的,就是好好休息一下。
反正不管發生什么事情,都沒有意義。
他已經一年多,沒有品嘗過,放松與休息的味道了。
走出金頂,羅松溪回到他的艙內,回到床上,繼續進入了無夢的香甜的睡眠。
直到弗圖洛圖討厭的聲音把他叫醒:
“羅松溪,一艘你們的飛艇,正用最快的速度,向矮人大陸最北端的位面推進器靠近。請你向我解釋,這艘飛艇的目的是什么?”
羅松溪想都沒想,直接把“隕月之匙”,從空間破洞里丟了進去。
“我倒數十個數……嗯?”
弗圖洛圖被他的這個動作,完全搞懵了。
羅松溪把“隕月之匙”干凈利落地丟給他,就是因為覺得還沒睡夠,想繼續睡下去。
然而弗圖洛圖反應過來之后,仍舊盯著他道:
“那么去吧,通過那座傳送法陣,去月亮上取那艘飛船吧。”
“你真的肯放我帶人離開?”羅松溪有些意外地問道。
“那是自然,家園理應回到我們手里,但你們的文明,也理應延續下去。”
“好吧,”羅松溪在床上翻了身,含混不清地道,“那等我睡醒了就去。”
然而他注定了沒法繼續睡下去了。北面冉冉升起一朵蘑菇云,弗圖洛圖氣急敗壞地出手,他自然認為中了羅松溪的計謀。
羅松溪甚至沒有還手的意思。
于是,他失去了意識,然后又緩緩醒來。
他睜開眼睛掃了一下自己的艙房,然后閉上眼睛,繼續睡了過去。
一連“七天”——如果可以這么算的話,都是如此。
羅松溪感覺所有的壓力,終于離自己遠去。在這樣的環境下,自己仿佛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干一切事情。他感覺自己的心思,從未如此純粹。
“第八天”,弗圖洛圖又來了。
“羅松溪,一艘你們的飛艇……”
“煩不煩啊,”羅松溪生氣了,“天天不讓人好好睡覺!”
他跳出艙室,破法長刀拔在手里,一刀向著空間破洞砍去。
弗圖洛圖顯然沒有想到他說動手就動手,就像“前幾天”,沒有想到二話不說就把“隕月之匙”丟給自己一樣。
空間破洞流露出一股錯愕的情緒,一只煙塵絞卷而成的手臂,從空間破洞里探了出來。
手指輕彈,一縷風沙卷向羅松溪。
羅松溪舉刀迎向這縷風沙,但是一刀砍下去完全不著力,反而風沙一卷一甩,將他抽回了飛艇。
他的實力明顯與弗圖洛圖相距太大,哪怕這個時候弗圖洛圖的一半力量,應該在北海州操縱著位面推進器。
而弗圖洛圖明顯也不想傷他,羅松溪知道,現在還沒有到談判破裂的時候。
弗圖洛圖施出的法術,不像人類法師那樣花里胡哨,但那縷看似簡簡單單的沙塵,卻仿佛蘊含著無上的至理。
沙塵中的流動隱隱契合著一種玄奧之極的線條,一卷一抽之中,風看似輕柔無形卻可以重逾千鈞,土看似醇厚細密卻可以輕若塵埃,四元素的力量殊途其實同源……
弗圖洛圖亦是集無數黑暗生物之信仰成神,沒有悟透法則,卻可以通過信仰之力為杠桿,撬動法則的力量。
而這一刻,羅松溪竟然有了一絲法則的明悟。
他頓時來了興趣,喊一聲“再來”,又是一刀向著弗圖洛圖砍去。
那玄奧而飄忽的線條,那晦暗難明的元素至理,隨著那漫卷的煙塵若隱若現。但縱是弗圖洛圖手下留下無數情面,一會兒功夫,羅松溪仍舊遍體鱗傷。
飛艇上的安東尼達斯等人想要出手,但全被羅松溪制止,這種對法則的明悟,令他心潮澎湃。
然而,隨著北面的爆炸終究來臨,弗圖洛圖終于惱羞成怒,痛下殺手。
又一次緩緩醒來。
羅松溪的腦海中,仍舊浮現著那些線條與至理的明悟。
鮑斯對他說過,只有他的記憶不會被重置,而這記憶,明顯包含著對法則的明悟!
那些線條,他有著一種難言的熟悉之感,他想了一會兒,眼睛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緩緩浮現出一名背生八翼的天使。
天使與她背后的翅膀,由繁復無比的線條構成。到了傳奇階之后,羅松溪已經可以隨意隱藏或者具現這具天使的圖案。
如今天使的全身俱已栩栩如生,僅僅是雙目之中,沒有眼珠,令天使缺乏生氣,缺乏靈動。
但看著這具天使,他明白了這具天使的缺陷,其實并在于缺失的眼珠,而在于全身上下的線條,仍然似是而非。
77告訴他,這些線條,代表著他對元素法則的理解,有一天,這些線條能夠與真正的元素法則相契合,他就能最終法則成神!
他看著天使身上的線條,對比著“昨天”與弗圖洛圖對戰時的明悟,許多線條發生著流動,微不可見地改變著位置。他的精神世界負擔很大,但他堅持地一處處對比,一處處思索。
四元素性狀都大相庭徑,那在本質上它們有什么樣的聯系?元素的力量,又究竟通過什么樣的方式被激發?
直到被弗圖洛圖的聲音驚醒。
來得好,羅松溪暗道一聲,抽刀在手,一言不發,朝空間破洞砍去。
緩緩醒來。
羅松溪第一時間具現出了天使圖案。
他發現,昨天他對天使圖案身上線條的改動,居然都在。
沒有被重置!
如是十多天。
這一天,羅松溪終于等不及弗圖洛圖在黃昏時分的出現,他迎著朝陽,舉起手里的“隕月之匙”,大聲喊道:
“弗圖洛圖,出來與我一戰。只要你能讓我輸得心服口服,‘隕月之匙’就歸你。”
安東尼達斯等人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但是他不以為意。
他早已知道,從那個空間破洞里伸出的一只手臂,是包含著弗圖洛圖極少力量的一個分身。
而在昨天,他與那個分身,在十多分鐘的交手時間里,打成了平手。
所以他已經不滿足于僅僅這十幾分鐘的交戰,而且他渴望,弗圖洛圖有更強大的分身前來,讓他看到更多的法則。